许爱萍是来挑衅的,可却是败得一败涂地。颓丧的犹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耷拉着鸡冠坐在那里,再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昂。
她眼中怯弱的不知道反抗的卫研新忽然间把所有的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都摊到了桌面上,许爱萍往后真要是再闹,那只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刘瑜跟他换了位置,毕竟卫研新现在这种情绪开车实在是不安全,刘瑜是个爱惜生命的人,觉得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卫研新也并没有让自己沉浸在这种不愉快的情绪之中,很快他就是恢复了情绪,“小瑾她们回去了吧?”
“嗯,我问了她,她送嫂子和睿睿他们回家了,现在估摸着正在家里玩。”他把卫研新送回去,然后接卫瑾回家正好。
至于卫子睿,原本好端端的生日搞成这个样子,刘瑜也很无奈,虽然在许爱萍出现的时候他就是预料到这一点,不过结果是他有些没想到的。
大概真是应了鲁迅那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当初还是酒后吐真言的卫研新,这次清醒着,爆发了。
也好,说清楚了也好,省得那老太太三天两头找麻烦,谁有空天天那么伺候她呀?
车子停在了外面,刘瑜抱着大大小小的玩具跟着上楼,送玩具是一方面,接他们家卫瑾回去则是另一件大事。
只是这刚打开门,他脸上神色就不对劲了。
怎么项爱莲又来了?谁把她放进来的?
卫研新神色也不是很好,他们娘仨一进去,原本还叨叨不休的项爱莲顿时闭嘴,卫子睿听到外面动静,顿时从自己小屋里跑了出来,看到玩具比看到他爸还亲,“谢谢叔叔。”
刘瑜知道这小家伙也就这么点爱好了,“行了,我帮你抱进去。”这小家伙伶俐得很,别看人小,可是有眼力价,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看来也好少被安抚好情绪,他再说几句就准保小东西光知道玩,忘了今天的不愉快了。
项爱莲看到女婿和陈敏都有些发怯,这种怯意很是奇怪,明明现在她不欠钱了,可以挺直腰板子跟陈敏对话了,可是看到那张带着三分笑意的脸,她宁愿陈敏是冷着一张脸。
“那个刚才还说着呢,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今天也没给睿睿过好生日,下星期三正好是他舅舅的生日,我这里订了睿睿喜欢吃的水果蛋糕,到时候亲家母你们一块过去热闹热闹?”
陈敏觉得项爱莲这话说的特别有意思,难道她还缺徐文德一块生日蛋糕吃吗?
“不太巧了,下周三还有点事。”陈敏婉拒,不过项爱莲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今天不才星期六嘛,亲家母你有什么事都安排都三四天后,可真是大忙人。”
“可不是忙吗?”陈敏脸上笑意消失,她转头看向卫研新徐文珊,“你们最近也辛苦了,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文化馆那边有动画展,你们可以带着睿睿过去瞧瞧。”
徐文珊连忙点头,“行,我跟研新明天带着她过去。”
她这话音刚落,刘瑜从卫子睿的房间里出了来,“走吧,明天不是还准备去爬山吗?早点回去睡觉,养精蓄锐才有体力爬山。”
项爱莲听到这话心思一动,她看卫研新出门送人,拉着女儿的手低声道:“看见没,人家这才是一家子,出去爬山这事跟你说了吗?”把她女儿女婿一家往文化馆一丢,自己带着亲儿子亲女儿爬山去了,手心手背可是分的一清二楚。
徐文珊一把挣脱了她妈的手,“你管我知道不知道,往后你别来我家。”她直接开门就是把项爱莲推了出去,不曾想门外卫研新就在那里站着。
项爱莲在女婿面前丢了人有些不好意思,正打算给自己找回颜面,徐文珊一把把卫研新拉了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她怎么来了?”卫研新问道。
“说起来,这事还怪我,我看小家伙蛋糕没吃上两口觉得挺可怜的,就又给他订了个蛋糕,谁知道嫂子她妈就跟在送蛋糕的小妹后面,我没提防,她就进来了。”
陈敏安慰了女儿一句,“这不怪你,她一身横劲,没把你撞倒就算不错了。”
卫瑾算是彻底体会到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了,进来之后死活不走,在那里唠叨着唠叨那,甚至还扯到了她身上。
“她说你什么了?”刘瑜冷声问道,不用猜也不是什么好话。
“也没什么。”卫瑾小声说道。
“那要不我给大哥打电话?”刘瑜知道怎么疼人,也知道怎么从卫瑾嘴里套话。
果然,卫瑾瞒不住,“就是说我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什么用,不如早早嫁人……”她说着声音都低了下来,这么些年来卫瑾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她嫂子拦都拦不住。
刘瑜猛地刹车,“她是不是还打算给你介绍对象?”他问这话时有几分凶神恶煞,陈敏都是被唬住了。
只是刘瑜这话绝对是经验之谈,项爱莲说出这话一点不稀奇。想起在卫研新家时项爱莲忽然的热情,陈敏心中一动,她刚想要开口,就又是听到刘瑜的声音,“要把她宝贝儿子介绍给你?”
卫瑾猛地抬头,脸上带着几分哭笑不得,“哥,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窃听器了,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有心开玩笑,只是刘瑜却是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妈的。”当着陈敏和卫瑾的面,刘瑜第一次说脏话。
卫研新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你到底要做什么?”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恼羞成怒,反倒是难得的平静,好像面前的人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人,会给他带来一些困扰,就像是工作中的麻烦。
而这些麻烦终究是能被处理掉的,不像是刚开始工作时有些焦头烂额。
“没什么,还钱,顺便来给我孙子庆祝生日而已。”许爱萍瞥了一眼,原本卫子睿坐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不过椅子后面倒是放了好几样玩具,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送的。
她站起身来,“该做的已经做了,该说的已经说了,那我也走了。”目光环视,许爱萍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陈敏这里,像是被定格了一般,“我是不是打搅你们的雅兴了?那可真是对不起,我这人向来这样,没办法。”她有些无所谓的耸肩,像是英语教科书上的那些金发碧眼。
“你可不就是一直都这样吗?从来都是自私自利,什么时候考虑过别人?为了跟你同事争一口气,怂恿爸抛弃财政局的铁饭碗去读研究生,为了在同事面前装小资,把爸省吃俭用给我留下的奶粉钱去买咖啡,为了能够获得出国的资格,你甚至厚颜无耻的……”
“够了!”许爱萍的声音撕裂了一般,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卫研新,“你是我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相信我这个当妈的,就听别人胡说八道诬陷我,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早知道我竟然生了个白眼狼,当初说什么我都不会要你!”她歇斯底里起来,哪还有之前的半点优雅从容?
简直就是一个疯子,画皮撕去原来面貌露了出来,她本就是一个魔鬼。
“那你当初就该闷死我的,在我爸跟陈姨领证那天,你不是都动手了吗?你怎么停了,是怕被人发现对不对?你也有怕的时候呀?”卫研新笑了起来,“你是怕自己变成了杀人犯吧?一个婚内出轨的杀人犯,你当初怎么就不动手呢?要是动了手,你今天就不用看着我这个白眼狼生气了,是吧?”
这母子两人像是疯了一样,陈敏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许爱萍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傲到了骨子里去。起码现在的她是这样的,过去的许爱萍什么样她不知道,可是卫研新不至于捏造一些谎言来诬陷她,他不是这样的人。
刚才自己又是听到了什么?在卫大钧和老教师重组家庭那天,许爱萍疯了似的差点就是用被子捂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卫研新还说,一个婚内出轨的杀人犯……
婚内出轨。
陈敏看向了刘瑜,刘瑜坐在那里正在玩手机,似乎是在发什么消息,脸上神色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好像他早就知情……
陈敏默然无语,这房间内成为了卫研新和许爱萍这对母子的战场。
“你,你……”许爱萍似乎没想到儿子竟然会说出这样歹毒的话,自己所有的伪装似乎全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撕掉,而且是当着陈敏的面,自己最是,最是讨厌的人的面!
“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千方百计的想要破坏我的生活,你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对吗?你恨爸对你无情,你不过就是急功近利了些,归根到底不还是为这个家着想吗?你不是早就断了跟那人的联系吗?为什么他不能原谅你,离婚,行呀,你的儿子我带走,我看你会不会就这么不管不顾。”
卫研新像是一个疯子,骨子里承继着许爱萍那疯狂的基因,他说的语无伦次,陈敏却都是听明白了。
应该是为了拿到公派出国的资格,许爱萍出轨,然而这件事被卫大钧发现了,卫大钧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妻子出轨,他并不甘心就这么忍气吞声,所以哪怕是得不到儿子的抚养权那也得离婚。
而许爱萍以为卫大钧舍不得这唯一的儿子,就拿卫研新做要挟,可她计划失败了。曾经对她百依百顺的卫大钧如今是“翻脸不认人”,这样许爱萍越发疯狂。
而这样一个女人,真的疯狂起来,陈敏大概明白卫研新为何会跟许爱萍老死不相往来了,一个在前夫再婚的时候几乎把亲生儿子杀了的人,平日里怕是对卫研新不见得有几分好。
这样一个人,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给卫研新的生活捣乱的?陈敏想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因为真的明白了,也许她就跟许爱萍一样,都是疯子了。
“你没想到我爸就这么真的放手了对吧,舍弃他的儿子,他的亲儿子,就算是没有给你抚养费又如何?他甚至连多一句的话都不会说,你不觉得你很可怜吗?你那姘头不想为了你这么个疯子离婚,你出国梦破碎了,甚至于还要带着一个拖油瓶,而我爸日子过得多好,他又是有了新的妻子,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每天都为了挣钱而发愁,他生活的很好,现在的新家庭很美满,你看不下去就偷偷给陈姨塞信,是我爸之前读研时写给你的情书,你幼稚的甚至想要用这种手段早知人家夫妻之间的隔阂,你可真幼稚。”卫研新脸上满是嘲弄,他看着许爱萍,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只可怜虫,“你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吧?不是爸,也不是陈姨跟我说的,我把那些信都拦着了,你想要给陈姨的信一封都没有送出去。”
许爱萍愣在那里,她年轻时的岁月都与卫大钧有关,认识结婚,工作生孩子,再到后来的破裂、离婚。不甘,满满的不甘心,她想尽办法要报复卫大钧,凭什么自己过得不好他就能没有丝毫芥蒂地再婚?
是,她是出轨了,可是她改了。
那女人,那女人不也是有过其他男人吗?
凭什么他能接受那女人,却不能接受知错就改的自己?
她偷偷盯着,知道每天陈敏会检查信箱,所以她就把那些珍藏着的信一封封的塞了进去。
卫大钧曾经也是对自己甜言蜜语过,而那样的信陈敏看到,就算是不跟卫大钧闹掰,她心里头也不是滋味。
看到陈敏不好过,这就足够了。
只是许爱萍始终没有等到他们夫妻争吵的那一天,她甚至以为是陈敏宰相肚里能撑船,着实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她的亲儿子办的好事!
“后来你知道刘瑜被送了过去,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把我送过去,理由无非是凭什么养别人家的便宜儿子,自己的亲生骨肉不管不问?你知道那时候陈姨怀孕,甚至还去单位里告发了,说她这是违法二胎,我没说错吧?”
陈敏作为当事人,对此事毫不知情。
不过这的确是一件大事,卫大钧和老教师是双职工,彼此又都是有孩子,所以再生孩子似乎真不合适。可卫瑾还是出生了,老教师依旧是人民教师,而卫大钧在研究所的工作也是一如既往。
许爱萍当时还去捣乱,这让陈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国家当时是推行计划生育不假,可是各地对于计划生育的执行力度是不同的,就像是陈敏大学同学的家乡,生了之后交了罚款照样上户口,不过没出生之前不管还有几天到预产期那都会引产。
当时的卫大钧和老教师都没有子女的抚养权,单位的领导通情达理给了他们这个重组家庭一个生育名额也说不定?毕竟这样一个人民教师与研究员的家庭,在当时的省城也算是条件中等甚至偏上的家庭了,默许这样一个家庭再有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而卫研新的说法也证实了陈敏的猜想,“你的举报信被单位的领导压着了,是,爸因此也受到了处分,不然以他的学历,早就当上了研究所的总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