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的悲喜嗔怒同样会带进这里,可是人在梦境中能够肆无忌惮,久而久之放纵太过,即被恶念占满,不愿再返现实,逐渐就成了梦魇。”云崕解释道,“现实里道貌岸然的,在这里可能就露出了豺狼相貌,这就叫相由心生。”
这话说完,他就觉冯妙君仰头望着他,好半天也不移开视线。“怎么了?”
“我想看你几时才会变出青面獠牙。”她不满地嘀咕,“怎么还是这副道貌岸然?看来相由心生之说都是骗人。”
这妮子,变着法儿骂他是禽兽么?云崕笑道:“明心见性,可见我表里如一。”
冯妙君早就习惯了他的厚脸皮。不知哪里来的夜风吹动他的衣袍,他偏着头对她笑,月光好像都晕在他浅淡的眸色里。
他移开了眼,不敢再跟云崕对视。通道黑沉而安静,走在这里就是与世隔绝,身边只剩下了这么一个人,只剩下这么一份掌心传来的温度。
他的手稳定有力,那温度也熨贴得教她安心。
每迈开一步,她都像踩着自己心跳的节拍。
“我们去见个人。”说罢,云崕就推开了暗巷中的一扇门。
……
一步跨入,冯妙君就望见墙顶上即将下沉的夕阳,橙澄滚圆得像一枚咸鸭蛋黄,再没了白天的凶焰。
显然,在这个人的梦境里,时近黄昏。
再一打量,两人身处一片竹园当中,竹子一丛丛新老簇生,又浓又密,划出一个个幽深的角落。
前方一堵半月门,紧挨着门内几栋建筑,似有人声。
“来。”云崕压低了声音,领着她往门后走。这里生长的竹子粗如水桶,一簇就有几十根,光线被挡在竹叶外头,根本照不进这个角落。
只看他这个动作,冯妙君就知道园中住的不是凡人,否则他们只要大喇喇走进去就好。
他的掌心滚烫,一如既往。冯妙君微微一挣,云崕即道:“挣开了就掉落别人梦境,无路可回,那时莫怪我寻不着你。”
冯妙君将信将疑,却只好让他继续牵着。
那小手柔若无骨,他掌中不由得一紧,牵起她大步往林外而行,不多时走到桃林尽头,从门里一脚跨了出去。
下一秒,冯妙君就被强光晃晕了眼。她方才久处黑暗当中,现下忽然置身光明地中,自要有一番适应。
好一会儿她才抬眼,只见前方景色已然大变。
粉嫩桃林不见了,落英缤纷不见了,两人赫然站在大街上,天色很亮,阳光将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街道两侧商铺林立,行人如织。
这条街上景物,她居然很熟悉:“丹阳街?”
这是乌塞尔城最繁华的主街之一,她也经常微服来逛。
“这是谁的梦境?”
“是乌塞尔人的。”云崕带她穿行于人潮之中,“这座城是现实在梦境的投影,普通人在这里继续现实里的生活而不自知。”
路上行人熙攘,果然大部分都着新夏服饰,有老有少,做买卖的,逛街的、吃饭的,果然与现实里并没有很大区别,只是铺面看着都不大一样。显然梦境并不完全照搬现实。
两人走过一条小巷,却闻里面传出阵阵哭骂声。
冯妙君转头看去,黑漆漆的巷子里有几人扭在一起,被围在中央欺负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妇,另外三名男子有高有瘦,嘿笑不绝。
古怪的是,从冯妙君两人身边走过的行人直视前方,好似看不见也听不见暗巷里的异常。云崕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凡人通常望不见别人的梦境,他们只能看见自己想见的,或者……不想见的。”
修行者的魂力远比普通人凝实,视域也就更宽广。
冯妙君转身往暗巷而去,云崕轻按她肩膀道:“仔细些,多管闲事可能身陷别人的梦境,再也出不来了。”
冯妙君回眸看向他:“这不是有你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