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冯妙君猜到,这场战斗基本是要结束了。
一场声势浩大的狙击堵截战,最后居然是以议停的方式收尾,尽管战场上已经血流成河。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知道自己该开溜了。
战事结束,云崕回头就能想起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好像受了伤,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冯妙君咬了咬唇,向万军簇拥的那个身影投去最后一瞥,而后转身跃离树冠,两个起落后就不见了踪影。
云崕,再见了。
从今往后,我们又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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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前还杀得你死我活的两支军队,现在已经壁垒分明,俨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
双方各自后退五里,随后派人打扫战场。
陆茗奔到云崕边上,面现忧色:“大人,我请药公来看看您的伤……”
“不妨事。”云崕摆了摆手,“把她唤来,给我上药。”在黄金城内,他已对伤口做了紧急处理。再重的伤他都捱过,这算什么?
“她”是谁,陆茗自然清楚,这会儿面上却现出犹疑之色。
云崕何等精明,见他神情吞吐,不由得皱眉:“出了甚事?”
“我们没找见安安姑娘。”陆茗面色凝重,“方才峣军有一颗爆破蛊就炸在辎重队伍里,离她至多只有几丈,恐怕……”那东西的威力,普通修行者都禁受不起。
云崕却摇了摇头:“她活着。”
陆茗不知道他为何这样笃定,但见云崕站起来往事发地点而去,不由得担忧道:“那里还有峣军……”
云崕回身,淡淡看他一眼,陆茗剩下的话就卡在嗓子眼里了。
罢了,他最大、他牛气。
云崕信步走到深坑旁边,看了两眼,又信步踱向四周。附近有魏兵也有峣兵,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敬。
人最佩服的还是英雄,何况云崕是在黄金城里堂堂正正赢过了安汝真。
那一声仿佛贯彻天地。
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聚焦过来,连鏖战双方都放下了攻势。
是谁赢了,又是谁输了?
在满场屏息以待中,大门里果然有一人缓缓走出。
须发皆白,身形虽然高大却有些佝偻。
冯妙君握紧了拳头,只觉难以置信。
安汝真,走出来的国师赫然是安汝真!
云崕呢,云崕败了么?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谁让这家伙看起来从来漫不经心,谁能想到他战败的模样?
紧接着,峣军欢呼起来,声震九霄!
魏军这里却人人面色惨淡,几乎都要握不稳手中的武器。
魏国国师,败了?
魏王瞪圆了眼,忽然指着安汝真怒吼一声:“绝不可能!你是不是……”
他气怒之下,什么风度也顾不得了。可是“使诈”两字还未出口,安汝真就已停下脚步,头颅一垂,眼睛一闭,不动了。
这个动作很突兀,望见这一幕的人都怔住,觉出了不对劲儿。
果然,安汝真不言不动,鼻下却垂出两道玉筋,缓缓滴在了地面上。
苗奉先奔了过来,一把扶住了安汝真,悲声道:“师父!”
安汝真却不再作任何反应。
这时,黄金城内才缓缓踱出了第二个人。
见到他出现,冯妙君才把高高悬起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去。魏人见着了,无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这个人,自然就是云崕。
他一手捂着右腹,近处的人们能望见他的衣袍被鲜血打湿,脸色也发白。魏国修行者一拥而上,将他护在中央。
这回换作魏人欢呼了,原本哀兵气氛被一扫而空,人人眼中重又有了光彩。峣军人多势众又如何?在这般形势下,云崕仍然反杀了对方的国师!
走出黄金城时,云崕对苗奉先郑重道:“这一战,安汝真求仁得仁。”
师父还要感谢他么?苗奉先望着他,眼里都要喷出火来,却怒极反笑:“你以为,你们还能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