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空气就有点沉静。
半晌后,莲见脸上别扭之色就没了,肃穆着一张脸看向她。
突然想起小时候沐风对他说过的话,他说:“莲啊,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以为自己很懂宗主,但实际上你根本不懂她,她给你看到的,只是她想给你看到的一面。”
那时他只以为沐风是嫉妒他受宠,但现在他知道,他说的对。
“你一直都是知道我是故意的。你在装糊涂?”
“不是我想装,是我不愿去想。”
她是夜家的宗主,身边侍奉的人一个比一个出类拔萃,她根本无需为了芝麻绿豆大的一点小事去费心思,她也乐得这般装糊涂,如若有一天需要她动脑子了,那就不会是一件好事,那就代表夜氏遇到了危机,需要抗敌了。
但如果风平浪静,她不如做个看上去很好糊弄的人,因为这样会很轻松,可以将心神积存起来留到最重要的时候去发作。
她今天会和莲见挑明,就是要他知道,别再无法无天下去,她可以容忍,但不代表可以无底线的容忍。
“我弄巧成拙了?”
她摇头,“还不算,你是什么德行,我很清楚,但是今天开始,给我收起性子,不然不是我收拾你,就是沐风收拾你。”
如果沐风没来,她也就让他去了,毕竟他这副性子也是她纵容出来的,但是小心机可以有,有恃无恐就不行了,除非他能像沐风那样,有恃无恐到她都没法说话的地步。
“你又不笨,应该知道,我最看重什么?”
他哼了哼,“我知道,妻妾和睦是吧?”
她呛到了,“咳咳咳,哪来的妻妾和睦,又要怎么个妻妾和睦?你怎么也学沐风说话了。”
前有通房丫鬟,后有妻妾和睦,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她看上去胃口有那么大吗?
“你嫌我吵,无非是觉得我不能容人,但是沐风不一样,他能摆平我们。”
正解!
以沐风的为人处世和手段,真是当家主母的不二人选,就是纳再多小妾,他都能搞得定,望月和鸾云不就被他收服得服服帖帖的吗?
但是她没想要妻妾一堆啊,全是他们强加给她的。都是夜家的教条不好,瞧把他们洗脑成什么样了,都成三从四德的古代女人了。
她握拳咳嗽了一声,“我呢,心很小的,没你们想的那么滥情。我只想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度过军校的这四年,待到小文和小凡成长起来了,确定世府和联盟不会再闹得生灵涂炭了,我就回去了。夫婿的事也是回去以后再考虑,你们现在逼我也没用,真逼我,我一个不选,至于下一任的宗主,总会有办法的,人工授精也可以,谁规定说一定要你们的种了。”
听闻,莲见脸都绿了,嘴像没水的鱼一样一张一阖着。
“别以为我只是说狠话,真逼急了,我真这么干了。”
“你别乱来!”
“不想让我乱来,你就听话。”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拼命点头。
她满意了,指了指点心盒,“记得吃了它,我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她照样爬墙,但爬到一半,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嗡嗡地震动着,掏出来一看,是夜辰。
又是一个男人!
她真的很烦躁啊。
话说回来,照沐风那样比喻,夜辰算是个什么身份。
通房丫鬟?
姨娘?
妾?
都不对!
像他这种……
她愣了愣,这种叫外室吧?
突然,她拍着大腿大笑不止,都忘了接电话了,但是手机不停的来电,仿佛她不接,它就一辈子响下去。
她无奈啊,只得接起,“喂?”
“怎么还没回寝室?”电话那头,夜辰的声音有点暴戾。
“和朋友在美食街吃饭呢,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寝室。”
“我就在你寝室门口……”
妖娆:“……”
妻妾和睦……
呵呵,怎么可能。
妖娆是捶着胸走的,因为她敌不过沐风,从小就这样,她也习惯了,既然敌不过,走为上策。
待她走后,凤夙庭依旧未有开门营业,店门紧闭。
鸾云打扫完地上摔碎的杯碟和狼藉后走到沐风身边,问道:“宗主是不是被气到了?”
沐风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他素来爱喝茶,至于为什么没开个茶馆,而是开咖啡店,那是妖娆不喜欢喝茶,每每喝茶都要往茶里加糖,于他而言,加糖的茶,那还叫什么茶,不成糖水了,上好的茶叶也就被浪费了。
咖啡就不同了,加糖是正常的,她即便不喝,那菜单里还有可可,总是她喜欢的,咖啡配蛋糕也是相得益彰,从此可以看出,他这个人很偏执,喜欢传统,不喜欢新颖。
他拿起茶杯嗅闻着茶香,笑道:“她能生什么气?从小心就大,你见过她生气过几次?就是有人指着她鼻子骂,骂得再难听,她也会当没听见。那人要是骂久了,她都能站着睡着。”
鸾云一听,噗嗤笑了,“呵呵,这倒是。但今天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你看她憋屈的。”
“谁让她自己心软的,她要不护着莲见,又怎么会吃瘪。”
“她护着莲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说宠,还真是宠他。”
沐风指骨分明又修长的手指头在桌上敲了敲,“也就是宠了,没别的了。”
“嗯?”
沐风轻笑,随便一笑也是绝代风华,那嫡仙般的姿容使得店堂里栽种的牡丹花都不中看了。
“她对你我,望月,还有那两个小子皆是一视同仁,并没有男女之爱,她会偏着莲见不过是因为小时候她贪玩,让他受了不少罪,补偿而已。”
鸾云不服道:“什么叫受了不少罪,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是抽了几鞭子,在床上躺了天。倒是你,费得心思比他多了去了,哪次不是你想办法从莲见嘴里套出宗主想去的地方,然后提前布置,清扫危险,连个要饭的都要下令抬走。不然宗主哪会玩的那么开心?偏是你从来不让她知道。”
“你真以为她不知道?呵呵,她心明着呢,只是不说罢了。说破了,我就再难对着莲见套话了。她比任何了都知道自己的责任,这点你错怪她了。”
鸾云很诧异,因为为了这事他小时候没少欺负莲见。
沐风随即叹声道:“历代宗主皆是大智若愚的人,任何事都看得很通透,这也是我们夜氏为什么强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那不是很委屈你?”
“我不觉得!相反还挺乐此不疲的。如果不是这样,我又如何能随心所欲地欺负莲见。”
鸾云好笑地摇了摇头,“我突然同情起莲见了,敢情你欺负他宗主是默许的。”
“嗯,别太过分就行了,过分了她真会恼。”
“哈哈,好样的,沐风,继续,继续,我就喜欢看那小子吃瘪。哎呀,我突然胃口好了,今晚能吃三碗饭。”他来的这几天,忙着开店,水土也有点不服,一到饭点就没胃口,现在好了,食欲恢复了。
沐风看到他这样,脸上倒是起了一丝古怪。
鸾云察觉到了,“这么了?”
“你不嫉妒?”
“嫉妒什么?”
他皱眉:“我。”
根据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就该知道自家宗主是多么地看重自己。
“有什么好嫉妒的,你的本事我还不清楚吗?实话对你说吧,宗主夫婿除了你,若是别人当选了,我第一个不服。”
“要是你当选了呢?”
“我?不,我不觉得宗主会眼瞎。”
沐风的眯眯眼开了条缝出来,露出一抹流光,盯着他道:“不争上一争?”
“不用,不用,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有些事看开些就好了。”他抚了抚桌上花盆里的牡丹花,“就像这花,不一定要拥有,看着就好,要是抢扭,指不定就枯萎了,我宁愿隔着距离看着它继续美下去,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欲将它变成枯草。”
沐风捧着茶杯,盯着他看了许久。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这样子,我就会忍不住想到妻妾和睦这个词来。”
鸾云愣住了,抚花瓣的手也停了。
“不过,像你这样子的妾,通常都会是当家主母心里的一根刺,因为越是无害,越讨厌。”
先别管是不是真的无害,古来大宅门里的女人,哪个不是争来争去的,突然有这么个不争的,反而扎眼,这种妾才是最难对付的,不过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当家主母了,聪明的就能拽在手心里当盟友。“好了,不说这个了,说其他的。”沐风突然重重地放下茶杯,眉宇上抹上了一层阴影。
“其他的?还有什么其他的……”
沐风目光一颤,蠕动了一下嘴皮子,“围巾。”
“嗯?”
“我问你,你可有见过宗主戴围巾?”
“小时候到了冬天,五长老担心她着凉,都会逼着她戴,但是自她十岁开始,风炁护身,就没再戴过,也鲜少怕冷。”
“可她今天偏偏戴了。”
鸾云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怀疑,她围巾下面隐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