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作出后,对长安城的强攻方案很快就被制定完毕。
而无论李渊将目光投向谁,任何将领都不再试图保留自家实力。几个来自关中的义军和绿林大豪甚至为主攻任务的归属问题发生了争执,哪个也不甘落后半步,挣得面红耳赤,差点当着李渊之面大打出手。
“好了,咱们在四面同时进攻!不分主次!”关键时刻,唐公李渊再次做出决定,“侯君集,孙华、王元通、齐破凝,你们几个自行决定谁先登城,谁打第二波!”
“诺!”侯君集等众将欣然出列,从李渊手里依次接过令箭。
“北门归建成所部左军,老夫亲领中军绕路城东。先入城者,为北征领兵统帅!”顿了顿,李渊继续说道。“你等年龄都远比老夫小,切莫畏缩不前,让老夫拔了这个头筹!”
“末将不敢输于唐公!”群雄轰然回应。
“下去休息,明早日出,便是老夫与尔等同场竞技之时!”李渊挥手,大笑着命令。
“诺!”众将再次向他躬身,然后陆续出帐。当热闹的中军大帐再次恢复寂静后,刚才一脸自信和精神焕发的李渊立刻变得精疲力竭的样子,此时他长出了口气,缓缓地坐回了帅案之后的胡床上。
他真的有些累了,不光是因为眼前纷繁复杂的军务,还有很多看不见的战争在黑暗处发生。
逐鹿天下的这件事情太不容易,而皇帝的位子并不舒服,在起兵之前,李渊心中就做好了准备。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澎湃的暗潮居然来得如此早,如此猛烈。
“唐公刚才处理得真精彩!”河东闻喜裴氏新近投效到李渊麾下的裴寂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惊得李渊立刻将手按到了刀柄上。
“主公,是属下!不是刺客!”跟李渊笑闹惯了的裴寂快步走上前,拉了把胡凳,施施然坐在了帅案的对面。
“坐,你怎么走路也不发出些声音来,像个鬼魂般。今晚谁执勤,居然吭都没吭一声便放了人进来!”李渊心中恼怒,但面上丝毫不以裴寂的失礼为忤,笑了笑,轻轻的责怪道。
裴寂笑着摇头道:“请主公赎罪,属下刚才根本就没出大帐,是主公太累了,所以没看到属下!”
“是有些累,人老了,不再像年青时那般精力旺盛!”李渊叹了口气,低声回应。他和裴寂是多年的老相识,所以不当着众将的面,李渊有意无意的表现的不太拘泥于虚礼。
他这个家主做得本来已经够累了,若是连个可以闲聊的人都找不到,岂不是越做越乏味?
裴寂知道李渊的心情不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那般愉悦,也知道导致对方疲惫不堪的具体原因。
而他也知道这是争夺天下要付出的代价之一,谁也没办法逃避。
他和胞兄裴世矩一样,擅长察言观色和口才说话,却有手段让李渊活得轻松些,比如跟对方聊女人和美酒。
“我听说杨广在长安的宫城内藏了很多绝世美女。很多女子从十三岁入宫,一直到二十几岁都没轮到被临幸!”
“那是李密造谣生非,大隋皇帝陛下虽然对政务荒疏,对皇后用情却极专。咱们这一路上释放的那些宫人你又不是没见到过,总计没超过三百人,并且有很多是在先皇杨坚活着时便入宫的!”李渊知道亲信大臣的是出于好心,强打起精神说道。
群雄起兵反隋,自然要在人格上将杨广彻底打倒。所以近几年来,关于杨广荒淫、愚蠢的流言广为传播。
但李渊与杨广从小认识,更是表兄弟,岂能不知道其中大部分不堪推敲。
杨广固然是暴君,这个结论谁也无法否认。
但杨广却不是色狼加白痴,否则他也不会骗得杨素、宇文述、麦铁杖这些出身于不同,利益相左的当世豪杰拥戴,硬生生将嫡亲哥哥从太子的位置上挤下来。
想到杨勇一家的惨剧,李渊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刚刚振作起来的情绪再次低落,心中感叹道:“看别人的笑话容易,倘若真的轮到自己,估计被人笑了还浑然不觉呢!唉,早知道这样,我又何必图谋什么天下!”
此时,外边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烛火歪歪斜斜,行军长史裴寂赶紧站起身,重新掩好军帐的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