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衙门西向是一座石拱桥,若想去朱墙下看榜,得过桥而行,此时朱墙之下已经围满了穿着长衫的考生们,人头攒动,正紧张无比地在大黄纸上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所谓‘殿试定高下,会试定去留’。极端点来说,会试的最后一名跟第一名的地位是同等的。要分出高下,还是在殿试上决定出来。说是这般说,不过对于许敬宗来说,他依然非常在乎会试的名次,甚至在他看来他会试必须前三,最好拿得头名。
一大早,许敬宗便坐着马车向礼部衙门行去,越靠近礼部衙门,街上的行人就越多。到了礼部衙门外试放榜处时,那里早已是人山人海。
许敬宗听说早在四更天开始,就有士子跑过来坐守,等着看结果。事实上这样的人数还不少,都想第一个看到自己的名字。三千多名士子引颈而望,加上各方势力派来的人,各个士子亲朋好友,还有更多看热闹的人,礼部衙门门前的二十多步宽的大街,被车马行人堵得水泄不通。
“这……怎么进去?”许敬宗眉头微皱。
“许公子稍等,这里让小人来!”
跟在许敬宗身后两名膀大腰圆的东宫护卫站了出来。
两人皆是从府军中退下来的老兵,都有把子气力,从人群中挤过,就像战车碾过草原,风行草偃,挡在前面的,无论是士子还是其他人等,全都被硬生生的挤开。
有人被挤到一边后,转身就要怒斥,但一看到两名壮汉身上穿的红色号衣,便立刻住了嘴。隋朝衣制规定虽然没宋明两代严格,但仆从护卫敢穿红色号衣的一般都是王公大臣,或者顶尖门阀贵族。
下了马,许敬宗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金榜之下。六大张金黄色的榜单贴在墙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籍贯,占据了大部分的纸面空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礼部会试头名——李袭誉。
许敬宗知道这个人,是废太子那边的人,在京城才名不比他小,最主要的是对方家世比他要好很多,高颍让其占了头名,倒也说的过去。
许敬宗心中虽然如是想着,脸色却已经变得有些阴沉,当他看到第二、第三名都没有他名字的时候,脸色变得阴沉无比。
而这才刚刚开始。
前十名没有他的名字,脸色变得铁青一片。
前一百名没有他的名字,眸中怒火喷发。
当看完整个榜单,都没有发现自己名字之后,许敬宗心中的愤怒几欲冲天,若不是理智还在,他便会当场破口大骂,但他此时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或许只差一个导火线。
很快,这个导火线便出现了。
“那不是许敬宗吗?他不是到处显摆自己必将高中,而且一定前三名吗?怎么我没有看见他的名字。”
“是啊!我也没有看见,你看他前两天那张狂的样子。”
“有些人啊!就是自以为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没错,我看他就是个自不量力的蠢货……”
因为许敬宗性格的原因,再加上王君临暗中让沈光安排人推波助澜,许敬宗的名声早已传开,众人一听此人便是许敬宗,不管是出于怎样的心理,讥讽、嘲笑声接连不断,而且愈演愈烈。
这些议论话语声清晰的传入许敬宗的耳朵中,对于向来自负的许敬宗来说,无异于对他一次次的打脸,奇耻大辱,堪称是火上浇油。
另外,这个过程中旁边几名看榜单的书生拥挤过来,其中一个装作不小心撞了他一下,还向他道歉,但许敬宗没有理他,这名书生便跑到了一边看自己的榜单,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在刚才拥挤的那一刹那,许敬宗感觉自己脖子后面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但那疼痛一闪而逝,许敬宗脑海里面全是难以置信的怒火和对此次科举公平性的怀疑,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四五息后,众目睽睽之下,许敬宗突然仰天大吼:“这不可能,我许敬宗不可能不高中,定是有人徇私舞弊……”
噗嗤!许敬宗话未说完,喷出一口血,直接晕了过去,他的随便从和护卫赶紧慌张的上前将其背着离开,找人医治去了。
“哈哈哈哈……姓许难以接受现象,气的吐血了。”有人大声说道,旁边众人纷纷附和。
这一幕,被现场数百人目睹,他所说的话,也被上千人听见了。其中便包括刚刚过了石拱桥的房乔、刘子明、韦云起三人。
地面上仍残留着刚刚留下的雨渍,石砖间的青苔显得格外湿滑,三人往那边走着,刘子明险些滑倒了,惹得众人一片笑声。刘子明自嘲一笑,虽然他故作神色如常,但内心深处怎么可能不紧张。
来到朱墙之下,三人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从左手边开始看起,不知道看了多久,猛听着刘子明一声喜呼:“韦兄,韦兄!你中了!你中了!”
房乔和韦云起听着声音,赶到了刘子明身边,果然瞧见头顶第五排里赫然写着韦云起的名字,不由好生兴奋,房乔满脸笑容的轻轻捶了韦云起肩头一拳,表示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