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鱼俱所说,王君临想起了大名鼎鼎的武泰元年河阴之变,当时统帅尔朱部和六镇之兵的尔朱荣借口祭天,发动军事政变,将汉化鲜卑贵族和出仕北魏政权中的汉族大家杀戮殆尽,六镇胡人从此登上政治舞台,这是中国历史上重大分水岭,影响了中国历史数百年,北周北齐兴起、关陇贵族出现、隋末之乱、安史之乱、藩镇割据乃至五代十国,都是种祸根于此。
只是王君临在后世所了解关于杨广的所有资料,都是残暴、昏庸的代表,他还是第一次从鱼俱罗的口中听到杨广居然是雄才大略,这让他既感到惊讶,也觉得有些好笑,雄才大略之人会使隋王朝短短数年时间死了上千万人,让一度鼎盛无匹的大隋于二世而亡吗?
不过,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李唐夺取了杨隋江山,自然会有一番粉饰。隋炀帝作为亡国之君,不可避免的会遭受诋毁。那么当年作为隋炀帝的对手,太子杨勇自然会被美化。不如此,又如何能凸显出李唐的丰功伟绩?更何况,这《隋书》出自唐人之手……
所以,王君临认为自己已知的历史只能作为参考,万不可成为依据。
鱼俱罗瞥了王君临一眼,他感觉到了王君临先是并不信服,但又若有所思,他心中有些疑惑王君临心中所想,想了一下,又强调道:“君临,你要明白一点,大隋其实并不是汉人王朝,它骨子里还是鲜卑人王朝,朝中九成以上的高官都是胡人,依然是宇文泰创造的关中本位制,只不过换了个汉人血统的皇帝罢了,而汉胡几百年的矛盾和隔阂是很难调和的。”
鱼俱罗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最主要的是,圣上得位不正,使他无法彻底变革,更多是妥协,关陇门阀贵族们哪个不是虎视眈眈,若有机会,谁不想取而代之?你以为圣上不明白吗?可是他又敢杀谁?连一个虞则庆,他也是隐忍了十八年才下手除掉,北周八柱国,个个凌驾于朝臣之上,可他谁也不敢动,圣上几次想迁都洛阳,打破关中本位制,但他始终办不到,现在有陛下在,这些关陇贵族还不敢轻举妄动,他若去了,以太子杨勇的文弱和平庸,他必然又是一个孝静帝和魏恭帝罢了,陛下当然深知潜在的危机,太子杨勇耳根太软,心志不坚,做事轻率由心,对汉化之重要性理解不透,让陛下深为失望,所以换晋王为太子是必然的结果,为了大隋江山社稷,陛下只能废除嫡长子。”
王君临半晌无话可说,倒并不是鱼俱罗的见解说服了他,这只是鱼俱罗的一家之言,未必能全信,关键是他对这个时代了解只来自于后世历史记载,很多东西,特别是关于皇帝这一块并不可信,所以他没有发言权。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太子杨勇被废绝不是因为某些野史所说,是因为独孤皇后喜欢杨广,废除立储近二十年的嫡长子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现在看来独孤皇后虽然权柄仅次于杨坚,但储君之位依然绝不是一个皇后的个人喜好就能决定。
不过他也细心地发现鱼俱罗竟几次提到杨广的名讳,这是臣子对未来皇帝的不敬,绝不应该,他忽然意识到,或许鱼俱罗只是忠心于杨坚,并不是忠于杨广,只是他没得选择而已。
这时,鱼俱罗轻轻拍了拍王君临的肩膀,叮嘱他道:“今晚我们二人所说的话,切不可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伯父放心,此事厉害关系君临很清楚!”
“好了,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明早上早些起来,陈刺史和司马刘方的府上还是要去一下的,明天中午的时候再赶路,今晚上就不用回驿馆了,我会派人给你亲兵报信的。”
“全听伯父的安排。”
……
……
第二日早上,王君临携带着重礼拜访过雍州刺史陈三思和雍州司马刘方后,便又回到总管府准备向鱼俱罗告别,但却被鱼俱罗突然留下再住一天。
“君临,老夫此次见你,发现你精气神明显有所不同,但与破功期的武功高手又不一样,不过看你昨晚与子默比武,力气已经不下于破功期高手,而且更显悠长,只是你武功招数却是太过稀松平常,若是对上真正的高手,数招之间便可见分晓,你气力悠长的优势便难以发挥”
“此外,你那把刀虽然质量很不错,但是比起你眼下的力气却是有些不合适了,毕竟当世猛将高手都在破功期,无不力气惊人,他们的兵器分量都很重,正面对敌你会吃亏。我这里有一把宝刀送你,可别拒绝。”
说着话,鱼俱罗从身后仆人手里接过一把刀鞘色泽古拙,略带斑驳之气的长刀。
此刀的刀身长约两尺六寸,连刀把一起,一共是三尺,刀鞘只是使用最普通的黒牛皮做成,上面没有半点装饰,黑色刀柄,泛着一种妖异红色。
“此刀名叫龙雀,相传为十六国时代,夏国国王赫连勃勃所铸。是老夫在战场上杀了一名破功期大将所缴获,只是老夫从小体质和子默有些像,力大无穷,所以在突破至破功期之后,便耗时三年打造了一柄马槊,自此之后,这把刀就再未饮血。”
鱼俱罗手按绷簧,仓啷一声,将龙雀刀出鞘。
初阳照映在横刀刀口,竟然流转着一抹妖异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