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因为忽然找到了修炼的道路而得意忘形,也不要因为修炼进度有些慢而有所抱怨。他觉得,要继续保持自己的那颗平常心。
以平常心,来对待修炼之事。
当然,他并不知道,事实上他昨天晚上的修炼进度,非但不算慢,实在是已经快得有些吓人了!
而他这所谓的“平常心”,若是被那些苦练数月才终于能够感知到自己体内有了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气存在的宗门弟子们知道,怕不要目瞪口呆。
当然,至少在他自己而言,既然说平常心,那就真的是平常心。
于是一连数日,他每天与常人的起居无异,早起中午和傍晚,老老实实做三顿饭,晚上该睡觉就老老实实关门闭户熄了灯睡觉。家里没水了,就出去一桶一桶的汲水、提水,而且提水的时候,他并不使用自己体内的天地灵气,以至于一缸水提满了,他是真的累到一身大汗、气喘吁吁。
至于他那一套已经小有颖悟的对灵气的使用方法,也只是每天自己关起门来反复试验和练习而已。
修炼,体内有了灵气,用掉,再修炼,再用掉。
周而复始,一日不歇。
他并不太能感觉自己在每天的修炼中又额外获得了多少的进步,他只是能够根据使用时间的长短,来大约的判断,上次的修炼自己体内留存的天地灵气,好像又比上一次多了一些些。
但他仍然乐此不疲。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一直都在进步。
而事实上,这大约也的确是真的。他是真的一直都在飞速的进步中。
比如那天晚上,已是夜深人静时候,他正修炼得入神,耳朵却忽然捕捉到一丝动静,于是他很快就停下修炼,侧耳仔细去听。
修炼入神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一声瓷瓶撞击的细微声音,和极轻极轻的脚步声,但停下修炼收摄心神之后认真去听,却又反而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狐疑了片刻,正要再次进入修炼的状态,却又忽然听到院子里有轻轻的人的落地足音——不过片刻,人就到了堂屋门前,并拍响了他的门。
来的是老胡头。
刘恒起身打开门,见他左手拎了食盒,右手拿了两壶酒。
那酒壶,是瓷的。
把他让进屋里来之后,刘恒伸手接酒,不经意间两壶酒轻轻一碰。
正是他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
而刚才……他甚至不知道老胡头是不是已经走进了这条胡同!
于是他心内不由大感诧异:自己居然可以听到数十丈之外的如此细小的声音么?
红日喷薄而出。
隔壁的程浩已经吃罢了早饭,他浑家仍在厨下收拾,他已经到院子里开始整理自己的挑子,预备出门了。
时不时的,他会抬头往隔壁院子看一眼。
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担心。
昨夜刘恒被大野城里有赫赫凶名的郑九爷带着人围住一顿暴打,他是既担心又无奈,同时又忍不住暗恨自己的窝囊和无能——刘恒被打,他固然是不敢出手相助,甚至连刘恒被打完了,他都不敢过去扶他起来。
但与此同时,更多的还是对刘恒的现状的担心。
他知道他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刚刚遭遇过什么。
即便以他自己向来都习惯了委曲求全、矮身做人的性子而言,自觉如果是碰上了刘恒这样的遭遇,怕也会有一种已经活不下去的感觉了,更何况刘恒看着就知道是个极有气性的年轻人?
先是被人废掉,打得甚至卧床许久,一度看着都已经心如死灰了,这好不容易他才从当日的颓丧中挣脱出来,却谁想,又是当头一棒!
这样的日子,搁谁身上都会觉得活下去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吧?
虽然彼此住邻墙并没有多久,交情也算不上多好,刘恒甚至也并不是一个会愿意主动结交什么人的人,但一来二去的,大家毕竟是有着不少的相互照应的,眼看着他这么好一个年轻人,却来来回回的遭遇这些厄运,这一次程浩是真的害怕他会就此不愿意再挺下去了。
毕竟,放弃比坚持,要容易得多。
只是,他知道的,自己的能力太小了,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刚才看见他站在那边的院子里一会儿笑一会儿呆的,他一度已经忍不住开始担心:这后生会不会被最近这一连串的厄运,给刺激疯了?
他自己说他没事,还面带笑容,却反而让人越发的担心了些。
于是今天,他收拾自己挑子的时间,格外的长了一些。
他不时地看向隔壁,希望刘恒能走出房间来,至少叫他看看他现在是一种什么状态,也好能放心些地出门。
而刘恒似乎听到了他的心意一般,过不多时,他果然从屋子里出来了。
他的脸上,尤其是嘴角和额头,好几处地方有着大片的淤青,衣服上也有着很多的脚印、污泥,一看知道,他昨晚应该就是这么凑合着睡的,甚至连衣服都没换,连脸都没洗,简直狼狈之极。
见他出来,程浩心里先就松了口气。他想要开口说话,却再次意外地发现,刘恒脸上仍旧带着笑容,见程浩呆呆地看过来,他甚至还笑着说:“程哥还不出门啊?今天我可就不能去帮你做活儿了,你赶紧出门吧,一会儿嫂子该催你了!”
程浩愣了几愣,然后才“哦”、“哦”地答应了两声,下意识地挑起担子来,却又忍不住看过去,犹豫一下,小声问:“小恒,你……没事儿吧?”
刘恒看上去笑得很是阳光。
他说:“我没事儿,放心吧程哥!”
顿了顿,他又说:“我小时候是个小乞丐,讨饭讨了好多年,别人被人打,被狗追着咬都不知道多少次呢,早就习惯了。我没事儿,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