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留在了那里。
夜间是本该赶路的,但是这一夜,他既未东行,也未回转家去,而是就在三人栖身的山间石洞旁,坐了整整一夜。
他的内心里有无尽的迷茫、困惑与苦恼。
他觉得自己应当继续往东走,去继续践行自己的承诺,等那程云素与王离过来,并护送她们杀出重围,但他内心深处又明明地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已经全然不是自己能参与进去的了。
程云素要去找那虎妖帮忙,她有什么底气可以让虎妖出手帮她?
如果说服不得,那虎妖会不会反过来害了她的性命?
若说心底里有多么深的感情,或不至于,但那个女人刚刚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鱼水之欢,她毕竟是自己这辈子的第一个女人!
所以,怎么办?
…………
脑子里浑浑噩噩地转动着诸般念头,后来实在是困乏已极,他才不知不觉地歪在石壁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竟睡得出奇的香甜。
他连个梦都没做。
当日头转过来,晒到他的脸上时,他才渐渐醒转来。
睁开眼睛,有着片刻的迷糊,但很快,他整个人遽然而醒,连片丝困意也无!
濛濛荡荡的、几成实质一般的青色雾气,正笼罩着自己面前的一切!
他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这是妖气!
无比浓郁的妖气!
昨晚的夜色很是深沉,而昨晚的自己也睡得实在是太沉了,以至于对于这股妖气的到来,自己竟是全无知觉!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忽然有个声音说:“年轻人好大的胆子呀,竟敢在这深山里睡大觉,不怕有夜间出来觅食的野兽,把你吃了吗?”
刘恒愕然回头。
有一青袍汉子,正姿态写意地坐在不远处石壁的一块峭石之上。
刘恒微微仰头看着他。
他约莫能有四十岁上下,发髻上包了一块黑色头巾,面膛黄赤,颌下有一部浓密的钢髯,看去根根扎人。即便坐着,亦可见其身姿雄伟壮硕。
看上去像是一个近山的砍柴人。
或经年的猎户。
但面前这浓郁到散不开的青色雾气,使得刘恒绝不相信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会是一个猎户。
这一瞬间,他心里有无数个念头闪过。
而几乎与此同时,他已经站起身来,抱拳,道:“这位壮士,在下见礼了!”
那青袍汉子终于扭头,睨过来一眼,笑着伸手往东一指,问:“山外边的那些人,是在追捕你吗?”
刘恒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是。”
那汉子闻言笑起来,道:“那你肯定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刘恒面露尴尬。
话说完时,他从那峭石上一跃而下,笑容和煦,又问:“那么,我那徒弟,是你杀的吗?”
刘恒愕然,“在下……”
“我是说……那只花豹!”
他的眼神忽然放出湛然的光彩来,似是一眼之间,便已经把刘恒从皮到骨,尽皆瞧了个通透。
刘恒所有的话都憋在了嗓子里。
他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手抚钢髯,道:“看来是没错啦!”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道:“还好,叫我赶在那帮人前面找到了你!”
话音未落,他忽然伸出手来,那手看似远在一丈开外,却忽然一把抓住了刘恒的肩膀,使得刘恒瞬间浑身为之一麻,竟是分毫都动弹不得。
而下一刻,他已经被整个人提到了那汉子的面前。
他近距离地看着刘恒,旋即眉头大皱,一把将刘恒丢开,满脸不解地道:“邪门!真是邪门!就凭你,是如何杀死我那徒儿的?而且还一刀断为两截?让我那徒儿死得如此之惨!”
刘恒被他丢到地上,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揉了揉酸痛之极的肩膀,抬头看着他,道:“一刀而已!”
那汉子手抚胡须,缓缓点头,“那么,你为什么要杀他呢?”
刘恒已经站起身来,傲然道:“自保而已!”
那汉子忽然哈哈大笑。
“说得好!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