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这种不知道该形容为生物还是妖怪的东西,在日本的怪谈中还是很有地位的,从推古天皇时期(公元五世纪中期)起就有陆陆续续捉到人鱼或是食用人鱼的故事。尤其到了江户时代,据说宽政十二年(1800年)的时候还有人在大阪西堀附近的河川里钓到过活的,很多人看过后还造成了轰动。
时至今日,一些日本的神社中仍旧保存着不知是真是假的人鱼尸体。大多身高一米左右,人头鱼尾,双手举至身前,犬牙交错,相貌狰狞,基本上可以划分到怪物的类别里。至于保留下来的古老画卷就更让人一言难尽了,主要形象就是鱼脖子上长了个特别大的人脑袋,或是人脖子后面缀了半条大鲶鱼。
除了各种人鱼干尸和标本外,最出名的莫过于“八百比丘尼”的故事。据说渔夫高桥出海误入异界带回了人鱼的肉,大家都觉得恶心,只有他好奇心很重的女儿试着吃了一些,因而获得了漫长的寿命。她在大地上游历、感悟,最终悟道,回到家乡后躲入草庵不见外人,最终绝食而死,此时已经活了八百岁。在因为乱吃东西而造成的可怕后果里,这算是非常严重的一种了。
人鱼最早的传说比小狐丸出现的平安时期早了近二百年,可以说是非常古老的怪谈了,难为他能想得起来。
鹤丸前前后后仔细回忆了一遍苏妩的变化,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大家忽略了。冥冥之中他就是认为这种变化从她一踏进本丸就开始了,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时之政府的医生也不会把关于审神者的私密信息泄露给他们,想要凭借一些日常生活中的蛛丝马迹进行判断可谓困难至极——最重要的是,紫苏不是真正的日本人,她不一定会按照这边的神话故事来啊!谁知道天朝那边有些什么水生大妖或是神明的呢?他们这些常年呆在收藏室里的刀剑付丧神并没有这方面的见识。
反正,先试试紫苏是不是还对生鱼反感吧,大不了就把锅推到光仔头上呗
苏妩这边并不知道付丧神们已经开始怀疑她的物种,吃过午饭把碗送到厨房洗干净后就打算给苏女士打个电话。此时未至正午,海那边估计才上午九点多,正是不耽误通话的时间段。手机铃声响过几遍后,苏女士慌慌张张接通了来自于女儿的电话。
“欸?妩妩啊,怎么了?”她似乎没有把手机放在身边,接通电话时还带着点气喘吁吁声。
苏妩笑着说没什么大事,又冲母亲撒娇说是想念她做的油炸小黄鱼了。
“哎呦,油炸小黄鱼又不难的。你在你爸爸那边吃鱼总是容易嘛,那边人平日里不都是吃鱼的吗?”然后唠唠叨叨说了一遍油炸小黄鱼的做法和注意事项,最后抱怨女儿跑得那么远,想吃什么也没办法做好寄过去。
“你表姨妈家二女儿的男朋友的妹妹好像下半年要过去留学,让她帮忙带一罐子过去给你?炸熟的会比较容易过海关,还有家里做的辣椒酱,要不要啦?不然妈妈找找同事家做代购的孩子,让他们给你捎过去。”说完叹了口气:“想吃什么和妈妈说,总会想办法让你吃到。”
不!我最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苏妩挠挠头发,硬着头皮转开话题:“我这边有同事很擅长厨艺,大家一起搭伙挺好的。”紧接着就问她:“我们家里有没有什么古早的传说?最近大家都很流行讲自家祖上的鬼故事啦,有吗?”
那边安静了一会,大概是正在努力的想,没多长时间苏女士的声音传了过来:“古早的传说啊?我小的时候听你曾外祖讲过一些啦,说是祖上有人出海见过仙人的城池,还带回来了许多宝贝。哎呀,现在都有科学解释的,都是些海市蜃楼什么的,只能当笑话听听。”
这个范围太广了啊!
“对了,”苏女士好像拍了一下额头,“啪”的一声脆响:“你外公年轻的时候编纂过一本民间故事集,薄薄的一本小册子,我记得都留给你啦,里面似乎有那个故事。”
“好的,那我去翻翻看。”苏妩在笔记本上记了几个字,又问了问苏女士最近的身体状况,对面心情极好的应了几句,最后没什么可说的就挂断了电话。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些寻找的方向。
苏妩起身走到书架边上,外公外婆留给她的书籍全部都被带进了本丸,整整齐齐的码在架子上。她仔细翻找了一下,最后果然在一套《全唐诗》的壳子夹层里找到了一本大概只有一厘米厚的故事书。
这真的只是一本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故事书,纸质已经泛黄发脆,翻到最后面还能看到5分钱的定价和出版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日期。苏妩翻开这本书,扉页上写着编者絮语,说是收录了当地的地方志记录,以及一些民间广为流传的传说最后汇集而成。又斩钉截铁的表示这些故事都是统统需要打倒的封建残余什么什么的,相当有那个年代的色彩。
她窝在书房的椅子里,就着午后暖洋洋的太阳慢慢翻看这本故事集,里面大多是家里的动物报恩啊,某地神明现身褒奖善人啊,或是什么人做了恶事最终遭到报应之类的,一看就是普通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因果小故事。
一直翻到最后,才有两个让苏妩很在意的传说。一个同苏女士提到的类似,渔民出海误入仙山,得到仙童指点最后回到家乡;另一个就更有意思了,说是海边一对善良的渔民夫妇收养了一个海啸后被发现的孤女,从此家中米缸不见底,布匹不断轴,后来孤女嫁入本地一个秀才家中,秀才考取了科举,做了大官,妻妾和美,一生平安。但是编纂故事的人却在故事结局后用了六七百个字阐述这秀才的无耻和虚伪——靠着孤女的嫁妆发家,居然还有脸“妻妾和美”,简直不知道羞字是怎么写的。
她抬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转头去看庭院里绿色的植物,楼下有几把短刀正围在那里玩“笼中鸟”,小夜左文字老老实实的站在圆圈里扮作“鬼”,其他几个围着他站成一个圈唱童谣——话说,你们就不怕宗三左文字听到了出来打刃吗?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唱着音调古怪沧桑的儿歌,听得苏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不是眼下正值午后太阳晒得人暖暖的,她简直想要去抱一床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了。这种古怪神秘充满仪式感的传统游戏某些时候真的很渗人啊!
苏妩犹豫了一会要不要把窗户合上,最后还是放弃了,她拎起水壶走下去,见到主人出现短刀们果然不再继续玩这个游戏,而是像一群小鱼似的聚到延廊下:“主公主公,你要来玩儿‘笼中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