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成全(完)

雪没下了,但天却更冷了。

她最近,身子状况也很不好,时常头晕气短,这是怀孕到后期的缘故?还是如赵菁说的,那龙脉图就是个不祥之物,她会早死?

可这孩子才六个月……

……

赵元恒虽然被关在单于烈的府邸里,但可以来去自由。大约是得知,他没有本事跑掉的缘故。

他是洒扫的仆人,可以随时接触到进出府里的仆人,火凤凰被单于烈杀死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慕容墨正在做着后天晚上攻城的准备,得到消息说,单于烈杀了火凤凰。

纪三和商六几人大吃一惊,“主子,单于烈杀了王妃?那还等什么?现在打进去!”

“不!”慕容墨眯了下眼,说道,“这是王妃的计!她没死!”

她的灵魂中,有一半他的气血,她死,他一定能感受得到。

那气息越来越弱,但还存在。

她没有死。

“没有死?那为什么……,这是王妃的什么计?”纪三问道。

“且看吧,单于烈会急得跳脚的。”他微微一笑,“九山十八寨有着不成文的规矩,谁杀了总把子火凤凰,谁就是新的头儿,但那新的头儿,必须得接受九山十八寨所有弟子的挑战!挑战胜利,才有资格当头儿,不敢挑战着,会被当成仇人来追杀!”

纪三几人眉眼一展,“王妃好主意!九山十八寨加起来,人数可不少,而且,都是些江湖能手,比咱们墨龙阁的人,本事还要刁钻古怪,攻城的事,就不在话下了。”

……

到了次日一早,单于烈从营地回了府邸。

赵元恒将凤红羽同意交出龙脉图宝藏的事,说了,又说凤红羽要一张七弦琴,单于烈没有反对。

很快,单于烈带着琴,来找凤红羽来了。

单于烈大约真急了,也不跟凤红羽多说什么,拽着她的胳膊就走。

赵元恒大急,“单于烈,羽妹妹将龙脉图给我了,两份图纸都在我的手里,你为什么还要抓羽妹妹?”

单于烈冷笑,“没有她,孤要这么江山和财富做什么?”

他伸手一指身边的格木,“带上赵元恒!”

“是!”格木将赵元恒拖出了小院。

凤红羽被单于烈拖着走,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冷笑,“单于烈,我也活不久了,你要我做什么用?天下女人那么多……”

“天下女人与孤何干?正如你说的,你是我的不甘心!不到最后一步,你休想从我这里离开!不管你是死是活,我也不会将你的半丝儿骨头留给慕容墨!”

前一世,慕容墨居然将凤红羽烧成了灰,洒于大地,也不给他一点儿。

慕容墨那个小人,怎么可以这么歹毒?

如今风水轮流转,凤红羽在他的手里,他也不会留一份骨灰给慕容墨,他要让慕容墨永生永世的痛苦去!

凤红羽低估了单于烈的固执,只好转身对荷影喊道,“荷影,带着我的琴,跟着我!”

一个丫头和一张琴,能威胁他什么?单于烈没有反对。

今天没有下雪了,但风很大。

凤红羽穿着那天同慕容墨分开时的一件墨色大氅,被单于烈抓着手,蹒跚地走着。

身子弱,肚子大,她走得十分地吃力。

“地址在天狼山那一带,我们得出城。”凤红羽说道。反正那图,是看不见的,只有她和赵元恒用意识感念得到。

她和赵元恒合计好,两人说是哪里,单于烈也无法判断真假。

只要出了城,她就有办法逃走。

单于烈看了她一会儿,又用话套问了赵元恒。两人说的地方一致,他没有怀疑。

主仆二人,和赵元恒,被单于烈和格木带着,往城门方向走去。

谁知,还未走到城门处,便有兵将骑马朝单于烈跑来,“不好了,烈王,有大量江湖人带人来攻城!”

“江湖人?”单于烈眯着眼,“在哪儿?”

“东城门那儿!”

单于烈怒得脸色一沉,“去东城门!”

凤红羽主仆,和赵元恒,又被单于烈带到了东城门。

城门楼上的风很大,吹得凤红羽几乎睁不开眼。

她极目远眺,城门前,围着数不清的人马。

有她的九山十八寨的人,还有一些服装整齐的兵士,不用说,那是慕容墨的人。

她生性洒脱,她的九山十八寨,跟她一样,活得肆意,没什么规矩,看似一群乌合之众,实则,战斗力强。

凝聚力也强。

“单于烈,滚下来!”有人高声喊着,“敢不敢同你大爷我大战三百回合?”

单于烈赫然回头看向凤红羽,“你的人?”

凤红羽已经悠然地坐在城头,抚起琴来。

她淡然一笑,“烈王,我是火凤凰,他们以为我死,来找你挑战来了,你不去应战吗?”

琴声毫无章法,随着她的内力,推了出去。

城门楼前,端坐马上的慕容墨,望着城墙上那个个子娇小,但坐得纹丝不动的坚毅女子,手指微微一颤。

她安然无恙的活着!

“凤红羽!”单于烈冷冷一笑,“你就这么想我死?”

“对,你害死我父,如今又要杀我夫君,害我孩儿,我当然想你死!”

她忽然发力,将琴音推到极致,城墙上的守军,个个变了神色,丢弃了武器,滚到了地上。

单于烈眯着眼,“音杀?凤红羽,你在干什么?你不想活了?”

凤红羽冷然一笑,不作声,而是更加运力,将琴音推了出去。

“主子,看,城楼上出现情况了。”纪三一指城楼上,对慕容墨说道。

慕容墨眯了下眼,她在动音杀?

“提前行动,登城楼!”他沉声吩咐。

“是!”纪三领命而去。

凤红羽的琴音,将城楼上的守将们,控制住了,守卫等于成了虚设。

慕容墨让人乘机攻城。

城楼上,单于烈盯着凤红羽,冷冷一笑,“我不会输的,我还有你!”

他忽然伸手擒住凤红羽,琴音戛然而止。

“走,有你一人就够了!”他左手抓着凤红羽,右手拖着赵元恒往前大步跑去。

荷影去拉凤红羽,被他踢翻在地。

可就在他带着凤红羽和赵元恒逃跑的时候,柳清泽带着人,登上了城楼,拦着了他的去路。

“烈王,抱歉,你不能带走凤红羽!”

格木首先大怒,“柳清泽,你好大的胆子,敢拦着烈王?”

柳清泽一笑,“凤红羽是我的妹妹,你们不想死得难看的话,马上放了她!”

“你的妹妹?”格木冷笑,“你是不是以为烈王要输了,就又投诚了?哈哈哈,你知不知道慕容墨那个小人,是不会要你这种左右摇摆的小人的!”

“他从来都没有摇摆过,柳清泽,是我墨龙阁的人!单于烈!”台阶上,又缓缓地走来一人。

墨色披风,被风吹得列列作响,一脸肃杀的盯着单于烈,然后,又看向凤红羽,目光瞬间温柔。

荷影一脸欣喜,“小姐,果然如你所说,王爷来了。”

“慕容墨?”单于烈看了眼柳清泽,忽然冷笑,“柳清泽,一直都是你的人?”

“对,你以为,老烈王救了柳向阳就能让柳清泽动摇了?你可知柳清泽的本性?”慕容墨笑,“他为人正直,怎可能与你这等人为伍?他是我师傅早年收的关门弟子,单于烈!”

凤红羽看了眼慕容墨,又看向柳清泽。

柳清泽见凤红羽看过来,歉意一笑,“对不起,羽妹妹,我没有公开身份,是受了王爷的叮嘱。当我带着你逃走的时候,遇上了单于烈的大军,我只好将计就计,让你暂时委屈一下。”

“小羽,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慕容墨朝凤红羽走来,歉意说道。

单于烈放开赵元恒,双手擒住凤红羽的脖子,冷笑道,“评论输赢,还为时过早。全都给本王散开!不然,我杀了她!”

慕容墨眸光一沉,手一挥,纪三提着一个人,也上了城门楼。

“单于烈,你想不想她死?”纪三冷笑,“她是庄宛秋,你不认识了吗?”

一身狼狈的前北燕皇后庄宛秋,昔日风光富贵的赵国蒋贵妃,如一个叫花子一般,被拖到了单于烈的面前。

“儿子……,儿子别管我,杀了他们,全都杀了——”她一脸的森然,“我们不能输!”

儿子败了?儿子怎么能败?

不!

她死不要紧,儿子不能死!

庄宛秋趁纪三不注意,身子一跃,往三丈高的城门楼下跳去。

一声女人的惨叫声过后,庄宛秋已是一堆血肉。

纪三脸色大变,坏了,人质死了。

单于烈的身子晃了晃,他闭了下眼,旋即,又是一脸的冷然。

他抓着凤红羽,盯着慕容墨冷笑,“你敢不敢,要她死?”

慕容墨的脸色,渐渐苍白,缓缓朝他走去。

单于烈大声道,“全都退后——”

慕容墨不敢走了,“好,退后。”他抬起手,“听本王令——”

凤红羽却淡然一笑,“单于烈,不劳你动手,我自己来!”

她忽然抬手,拔掉自己挽发的发簪,奋力朝自己的心口刺去。

一头青丝被城门楼上的风吹得四散开来,一脸决绝。反正要死,不能让她成为慕容墨的负担。

这一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凤红羽!你敢——”慕容墨的心,陡然往下一沉,奋力往前扑去。

“羽妹妹!”柳清泽也慌了神。

“小姐!”荷影吓傻了。

“你就这么想死?”单于烈大怒,抬手将她的发簪打掉。

可只这么一分神,单于烈顾了前,没有顾后,他的后腰处忽然一痛。

“我先杀了你!你这个毁我一生的恶人!”赵元恒不知什么时候捡了把大刀,双手握刀,用力地刺进了单于烈的后腰。

与此同时,慕容墨也到了,他一手将凤红羽捞入怀里,另一只手用力朝单于烈劈去。

一旁的格木要救单于烈,被柳清泽拦住了,赵国的第一剑客一剑青,格木根本打不过,也很快被刺倒。

单于烈后腰受伤,慕容墨的一掌,又带着十二分的愤怒,他被打倒在地,狠狠地吐了一口血。

“慕容墨,你赢了——”他哈哈一笑,一脸的落寞。

慕容墨未理会他,这会儿,自有墨龙阁的人,收拾残局。

“小羽,你没事吧?”慕容墨上下打量着怀里的小女人,半个多月不见,她整个儿憔悴了不少,“不要再离开我。”

“好。”她微微一笑,又转身来看单于烈。这辈子,她再也不必担心被他抢走,被他威胁了。

“凤红羽。”单于烈忽然一笑,笑里神色莫名,“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能活到这么大吗?你本来,活不到出生的。”

凤红羽眯了下眼,“什么意思?”

“那只血玉发簪,是用来续你的命的,你却丢了……”单于烈冷冷一笑,“没有我的气血续命,你活不久的……”

“你敢危言耸听?单于烈!”慕容墨大怒,“将他带走!”

“我是北燕狼单于烈,怎能受你们折辱?哈哈哈——,休想!”单于烈忽然大笑,身子往城门楼下跃去。

砰——

一声巨响。

死在庄宛秋一侧。

凤红羽看着那对死掉的母子,半晌,才缓了口气。

结束了。

……

单于烈死,他的部将,全都投降。

乱了半年的赵国,也日渐太平了。

赵元恒一直受着单于烈的折磨,内脏早已受损得厉害,在单于烈死后的第三天午夜,也悄然离世。

凤红羽命人将他葬于天狼山脚下,那里,埋着不少赵国军士的尸骨,他一直说十分后悔纵容了陈家父子和钟家父子,才导致那场战事的大败,那就让他一直忏悔去。

至于单于烈母子,慕容墨将他们葬在一起,墓地则在赵国和北燕交界的六盘山一带。

没有坟头,没有墓碑,棺木的上头,就是一条大道。那条道,天天有马队来往,前世做恶,死后,受万人踩踏。

至于整顿边地的事,慕容墨将政务交与了凤镇川和柳清泽。

他则带着凤红羽,住进了墨龙阁的一所别庄,专心陪她养胎。

凤红羽的身子很弱,他每晚偷偷给她运气,心中则想着,生了这一个,绝对不要第二个了。

看着慕容墨忙前忙后,又是准备小儿房间,又是准备小床和小衣服,一副即将要做爹的喜悦劲儿,凤红羽却开心不起来。

单于烈的话没错,她活不久了。

她越来越觉得身子虚弱。

前世,她死在慕容墨的面前,这一世,她怎能再让他痛苦一次?

“荷影,我们离开这里吧?”她看着窗外盛开的红梅,弱弱说道。

荷影在给她梳头,惊住了,“小姐,过两个月你就要生了,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成,不要让王爷知道。”

这一天,天气晴好,慕容墨采了一些冬笋,打算给凤红羽做笋片肉汤,却不见凤红羽在屋里。

他寻遍几间屋子,连荷影也不见了。

卧房的床上,只留着一张字条:有缘再见。

那是凤红羽的字迹。

慕容墨暴怒,“凤红羽,你敢跑?”

……

转眼就是五年。

五年里,谁也不敢在慕容墨的面前提凤红羽的一个字。

甚至,没有人敢穿红衣。

五年里,慕容墨就没有笑过,日复一日的找人。

可是,找不到。

这一天,春暖花开。

慕容墨带着韩大,往苍泠月原先住的幽冥谷而来。苍泠月早已不住在这里,他是来碰碰运气,寻凤红羽的。

入谷的路不好走,两人下了马,打算徒步而行。

这时,忽然有一个五六岁的墨衫小童,提了把木剑,从一块大石头后跳到了他们的面前,拦住了去路。

“呔!此山是我开!”

韩大一愣,这小包子……

怎么好眼熟?谁家的娃儿,长得可真漂亮。

却听一旁的慕容墨皱着眉头,闲闲说道,“此树是我栽!”

墨衫小童一愣,怒道,“你抢我词儿!”哼了一声,又道,“要想打此过!”

“慕容峥!你给爷滚过来!”慕容墨怒道,“你娘呢,死哪去了?”

儿子都会拦路抢劫了,她还不滚出来?

------题外话------

有番外。_

“羽表妹,见到你真是太好单,我是恒表哥。”他一脸的欣喜。

他是赵元恒?

凤红羽眯着眼看他,努力从这个人的外貌中,寻找着当初赵元恒的样子。

但是,却半丝儿影子也找不出来。

他的右边袖子口,空空的,不见右手,显然,右臂断了。

两条腿一高一低,其中必有一条腿折了。

当初的赵元恒,被称为京城第二公子,博学多才,容颜俊美,温文尔雅,论综合实力,仅次于慕容墨。一袭无尘白衣,翩然似谪仙,是京城未嫁女子的首选夫郎。

可面前这人,一头发丝凌乱,脸上布着伤痕,衣衫破烂不说,还布满了尘土。

这分明是个操持苦力的仆人的模样。

若说,赵国太子赵元恒以前的模样是天上的云,那么现在的样儿,就只是泥坑里的一堆烂棉花。

天差地别!

荷影也惊愕住了,她小声地说道,“小姐,这个人……声音怎么那么像是太子的?他是太子吗?”

对,除了声音,哪儿也不像!

但他说,他是赵元恒,那么便是了。

冷剑说赵元恒在北燕受过折磨,受过虐打,看来是真的。

赵元恒见凤红羽不说话,一直这么看着他,猜想凤红羽是在怀疑他。

他歪歪扭扭地,走到凤红羽的面前来,激动说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恒表哥,我没有死!”然后,他警觉地看了眼院门那儿,压低声音说道,“羽表妹,你们在京城看到的那个太子是假的,是北燕的单于烈扮的。他的目的,是想抢我们赵国的江山。羽表妹,你千万不要被他蒙骗了!”

凤红羽抿了下唇,朝他点了点头,“你跟我进来。”

进了院子门,她就留意过,这处小院的外头虽然有护卫把守着,但院中,只有赵元恒一人,没有其他的仆人。

而赵元恒穿成这样,大约是专门进来扫地的仆人。

在外面说话不方面,还是进屋子里说话安全一些,赵元恒明白。

“好。”他将怀里抱着的扫把丢在廊檐一侧,跟着凤红羽主仆进了屋里。

这是间普通的二进门的北方民居。

主屋有一间正堂,左右两个厢房,后堂的东边间是主卧房,西边间是仆人的耳房。厨房在西厢房的一侧。

荷影扶着凤红羽,坐到了正堂的桌边,赵元恒想坐到凤红羽的对面,往身上看了看,犹豫了。

凤红羽的衣衫整洁,他的衣衫破烂,他们是两个阶层的人了。

凤红羽抬眸看了赵元恒一眼,淡淡说道,“坐吧。”

当初,她那么想他死,那么厌恶他。一半原因,是因为她前世临死前的恨,她将单于烈误会成了赵元恒,将那些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另一半原因,则是因为他自己做的一些事。

他在没有被北燕人俘虏前,就没有对凤家人好过。

他听信承德帝的安排,肆意打压着凤家人。对京城凤府的人不善待,算是小恨。往大里走,便是对凤家军的欺压,那是大的仇恨!

他伙同钟家及上官家克扣凤家军的军饷,一起打压她的父亲哥哥们,不择手段地削弱他们的兵权。默认陈文昌钟淮安勾结北燕人,残害哥哥们和父亲,以及凤家军的主要将领。

前一世,哥哥们和父亲,及几个主要部下都死了。这一世,哥哥们没有死,但父亲和他的几个老部下,永远也活不过来了!

一连两世,她都是孤儿。

赵元恒,她如何能不恨他?

不过……

她抬眸打量了他几眼,如今的他,对于她来说,还能有什么威胁?

太子位置被人占去了,权势丢了,人也毁容了,胳膊腿也断了,空有一具躯壳而已,自作孽不可活,这也算是他应有的下场了。

赵元恒坐在凤红羽的对面。

他看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声,“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羽表妹,我以为,我会在死之前,都看不到一个熟悉的人了。”

从去年皇子亲征离京一别,算来都有一整年有余的日子了,凤红羽看他的目光,没有像往日那般的清冷,而且,平平和和说了声,“坐”,让赵元恒大为意外。

意外之余,夹杂着心酸。

他知道,她其实一直都不喜欢他,请他进屋来,不过是怜悯他罢了。她越是看得淡,表示,他在她心中,已经死了。

而他目前的状况,全是因他自己的过往造成的。

他太急于求成想成功上位,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她,和她的家人。

“见到你,我也很意外,太子殿下!”凤红羽淡淡说道,“那个假太子,我一眼就瞧出来有问题,现在,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否则,我就不会来这里了。”

在凌霄山庄时,她第一眼见到单于烈扮的赵元恒,她就发现,那双眼睛,不太对劲,不像之前赵元恒的眼睛,她便开始留意了。

“哦,对了,羽表妹怎么会来这里?你刚才说,是因为假太子,是他将你掳来了?你又怎么会被他抓到?”赵元恒问。

凤红羽还未说话,荷影想到冷剑是因为赵元恒而死,心中就怒了。

她冷冷一笑,“太子殿下,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的战败,赵国哪里需要和亲?先皇不想自己的女儿到北燕吃苦,便选了其他人家的女儿!”

“……”

“而凤府的人,又最不得他的喜欢,他便下旨让我们府上的少夫人,冒充少女嫁入北燕。我们小姐心疼少夫人无人陪伴,送她走了一趟北燕,谁知,她在半路上,被单于烈抓到了。”

“……”

“还有冷剑,他一路寻你,中了北燕人的奸计,也死了,你是个罪魁祸首!”

荷影想到冷剑到死都在找着赵元恒,眼眶一红,管他赵元恒是不是太子身份,开口就毫不客气的斥责。

赵元恒惊讶地看着荷影,“冷剑死了?”

“死啦!几十个人,一起杀了他!是单于烈的人干的!”荷影怒道,眼泪哗哗往下流,“要不是你们赵氏皇族一味的打压凤家军,边地军防混乱,那北燕人的军队,这几年能强大得这么快吗?”

“……”

“如今单于烈的大军盘踞在这一代,赵国却找不出能力强的大将来抵抗!说来说去,都是你们自己造成的!你们自己无用,害得百姓跟着苦!”

“……”

“要是你们当初没有纵容钟家人打压我们老爷,老爷不死,他单于烈敢狂傲吗?”

“……”

“要是我们老夫人宣宜公主不死,老太爷大都督的职位不被先皇除掉,这会儿,怕是连北燕国都不会存在!如今这般局面,都是你们赵氏皇族自己害的,你自己的下场,也是你自己造成的!”

荷影说出了凤红羽的心声,凤红羽便不再说话,只拿眼,淡淡看向赵元恒。

“对不起,羽表妹。”他叹息一声。这些日子,他天天在思考,他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这一步,的确是他自己害的自己。

“对不起有什么用?”荷影继续冷笑,“我们小姐如今被关在这里,出不去,而且,还随时会丢命,你光说对不起就有用了?”

“羽表妹,你别怕,我……我想法送你出去。”赵元恒想了想说道。

“你?”荷影打量着赵元恒,更是笑了,“可笑,你少了一只胳膊,腿还是瘸的,你能救我们小姐?不要说现在,就算是你以前四肢健全的时候,也打不过单于烈吧?更何况,这座府邸里,四处都是他的人!”

荷影的奚落,将赵元恒说得羞愧不已,“我本事不强,但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是吗?只要有了想法,认真去做了,总会有一分希望。”

对于他的好意,凤红羽并未领情。

他只是说得好听,出于内疚,而安慰她而已。

他救她?救得了么?

等着荷影将赵元恒骂够了,凤红羽才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冷剑说,你不是在北燕吗?你是怎么从北燕的牢里逃出来的?”

见凤红羽终于开口,赵元恒的眸色都亮了几分。

他便说道,“北燕人将我转移,我趁他们不注意时在半道逃脱了。但是,我腿坏了,身上又没有钱,回不了京。我又听说,假冒我的单于烈已经起兵反了,我便不敢出现,就在北地这一带,靠给人当仆人混饭吃等着你。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等到你了。”

赵元恒能从北燕人的手里逃脱?

凤红羽心下生疑,不可能吧?而且……,他的腿都坏了,能跑过单于烈的暗卫?

“这座宅院,现在住着单于烈,他没有发现你吗?”凤红羽问。

“我的脸上满是伤口,我又一直装哑巴,没人注意我。”他说道。

“我知道了,你且去先下去吧,有事我会找你。”凤红羽说道,“注意保护自己,不要让人发现你。”

凤红羽这么说,便是接受他了。赵元恒站起身来,“好,我听羽表妹的。”

“另外……”凤红羽看着他,表情淡淡,“你不要叫我羽表妹,我爷爷,不喜欢跟你们赵家,扯上关系。”

赵元恒微愣,“好,我明白了。羽妹妹。”宣宜公主的死,一直是凤家老爷子的心病,凤红羽这么说,大约是顾及着凤老爷子的想法。

“太子殿下,我可不敢认你做哥哥,请叫我容王妃。”凤红羽淡然一笑。

容王妃?

赵元恒的脸色大变。

“你离开的这一年,京城发生了许多大事,你可知道?”凤红羽抬眸看他。

想来也是,他一直东躲西|藏,哪里能知道远在京城的大事?

“发生了什么事?”赵元恒随口问道,他的脑中,一直盘旋着“容王妃”这个词。容王妃容王妃,她嫁给慕容墨了?

“发生了很多事……”凤红羽将京中的几件大事,一一说了。

“四弟继位了?”他苦笑一声,“也合该他继位,他是坐收了渔翁之利!”

也不知是听说最不看好的弟弟当了赵国的新皇,还是见到老熟人时,感叹自己一落千丈的命运,赵元恒离开时,一脸的落寞。

“早知今天,何必当初?”荷影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荷影,这事儿不对。”凤红羽忽然说道。

她神色肃然,惊得荷影眨眨眼,忙问,“怎么啦?小姐,有什么地方不对?”

凤红羽十分严肃地看着荷影,“你有没有觉得,赵元恒出现在这里,十分的不对劲?”

“不对劲?没有啊……”荷影努力的想,“奴婢看不出来。”

“你再想想!仔细想。”

“想,想……”荷影揉了下额头,忽然睁大双眼,吸了口凉气,“单于烈将这间小院安排给小姐住,会防着小姐逃跑,一定会对院中的人进行排查。而院中不见其他的仆人,只出现了一个装成洒扫的仆人赵元恒,那么说来,赵元恒出现在这里,单于烈知道?”

“对,正是如此,赵元恒出现在这里,是单于烈有意安排的。”凤红羽眯着眼,冷冷一笑。

“他为什么将赵元恒安排在这里,而不是杀了他?假太子留着真太子,万一真太子嚷了出来,他假太子的身份一曝光,会成整个赵国人的敌人!他在赵国北地,根本无法立足啊!”

“不,他不会杀了赵元恒,赵元恒和我一样,都还有利用价值,那便是,那幅龙脉图!我的手里,有赵菁给我的一半,另一半,在赵元恒的手里。”

龙脉图的事,荷影也知道了,她担忧地看着凤红羽,“这样说来,单于烈要是得到了龙脉图的宝藏,小姐就失了价值了,就会有危险。”

凤红羽冷笑,“所以,我们得在单于烈去找宝藏前,先离开这里。”

……

府邸的另一处。

单于烈正盯着桌上的行军图,敛眸沉思。

桌旁,格木正向他汇报情况,“主子,凤红羽见了赵元恒。”

单于烈未抬头,只“嗯”了一声,“他们说了多久的话?”

“有半个多时辰,两人在屋子里说的,声音很小,属下怕惊动凤红羽,不敢近前偷听。”

“不必偷听,本王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单于烈冷冷一笑,“除了叙旧,还能说什么?凤红羽可不会对赵元恒生出怜爱之心。”

“要继续监视吗?”格木问道。

单于烈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不必了,本王亲自去。那两人的手里,掌握着赵国的龙脉图,一定要想法套出来!”

……

傍晚时,凤红羽正琢磨着,单于烈会让仆人送什么难以下咽的食物来时,单于烈亲自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个侍女,手里均提着食盒。

荷影想着几天前,单于烈差点非礼了凤红羽,还打了凤红羽一巴掌,马上警觉地站在凤红羽的面前。

单于烈淡淡看了眼荷影,没发怒,朝歪坐在软榻上的凤红羽微微一笑,“孤,抽空来陪你吃晚饭。”

凤红羽看他一眼,又往那四个侍女的手里看去,大约因为单于烈来吃饭,那几盘菜,做得十分的丰盛。

有肉有新鲜的菜,还有肉汤甜羹及白米饭。

凤红羽冷冷一笑,“这是,断头前的离别饭?”

单于烈正在摆筷子的手一顿,盯着她皱眉冷笑,“凤红羽,你不要将孤想得那么的冷血,孤不会杀你!”

“是啊,不会杀我,可是,会杀我肚子里的孩子,对不对?”她冷笑,“我跟我的孩子共存亡!他活我活,他死,我死!”

单于烈眯着眼,“不就是一个孩子么?掉了这一个,孤会给你另外更好的!”

“我不要其他的,我只要这一个!”凤红羽怒道,心中更是惊悚不已,单于烈,还在打她肚中孩子的主意?

单于烈看着她暴怒的样子,不由得气息一沉。

他的确有着打掉她孩子的想法,可前几天的一晚,他趁她睡着时,偷偷地给她把过脉,她的身体情况很差。别说是打掉孩子,就连瓜熟蒂落的生孩子,都会要了她的命!

她不能怀孕,却非得怀上孩子,还是怀的慕容墨的孩子,叫他如何不恼恨?而且,还说什么,跟孩子共存亡!

慕容墨那个自私鬼,值得她拼命吗?

“凤,红,羽!”单于烈冷冷盯着她,一字一字喊着她的名字。

他脸上的怒火越来越盛,忽然,他抬手将桌上已经摆好的饭菜,一股脑的扫落在地,冷笑道,“你不是说,饭菜有毒吗?那就不要吃了!”

说完,他阴沉着脸,甩袖而去。

那几个侍女吓得面面相觑,也匆匆忙忙跟着单于烈走了。

荷影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唇角一扯,“他疯了?”

单于烈的确要疯了。

逼迫他疯的,是慕容墨。

本以为,他假冒赵元恒,能轻轻松松地得到赵氏江山,谁知,慕容墨赶走了承德帝,推了承德帝的四儿子登基。

原以为,上官氏的南海三城,是他的一只得力臂膀,在他跟慕容墨角逐天下时,能助他一臂之力。却出现了一个郑凌风,仅仅用一万人,便拖住了南海的三十万大军不得北上来助他。

还有金陵城的那个云枫,宁可被他打成重伤,也不助他,云枫是江南三城青云帮的帮主,云枫倒戈,其他两城的知府和商户,跟着全倒戈了。

他无法从江南得到相助。

而江南又是产粮大户,他的粮草,因此就断了。

另外,更让他恼恨的是,司空睿,居然是凤家三郎凤睿!凤睿带着西秦的五万大军,从西往东,朝他步步逼来,打出的旗号是,太子府侍妾烧死了容王妃,凤睿要替容王妃报仇!

中原的几个城池,他打下一个,被慕容墨使离间计收复一个。他带到中原来的兵马不多,战线拉得又长,他顾得了头,顾不了尾。

忙了几个月,他等于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了一场。

无法,他只好退回北地来寻萧燕相助。哪知,北燕又出了事。萧燕一家三口死了,北院王登基了。

之前,他就跟北院王不和,北院王登基后,查抄了他的烈王府,给他定了个,诛杀王公臣子的罪,还削了他的王位。

北燕,已无他的一席之地。

他这是,为了捡芝麻,而丢了西瓜?

想到如今的境况,心中烦闷的他,便去看凤红羽,凤红羽却不领他的情,依旧冷冷冰冰。

怎不叫他恼恨?

“王爷,晚饭,要端来吗?”一个侍女,在他的书房前,小心的问道。

“滚!”单于烈怒喝一声。

连格木也惊住了。

这时,柳清泽步伐闲适的走来,看着未点灯的书房,他眸光微闪,抬步走了进去。

“烈王?”

单于烈抬头,见柳清泽来了,他的神色舒缓下来,“柳门主?”

对,他还有柳清泽这颗棋子!

慕容墨敢策反他的云枫,他就策反慕容墨的柳清泽,这场博弈,还未定输赢!

柳清泽走到他的面前,“烈王,慕容墨带着大军朝宣城而来,只有三十里路了。”

“慕容墨来了?”单于烈抬头,冷笑,“柳门主,那天晚上,你没有杀了他,你失职了!”

“他的武功很高,清泽打不过他。”柳清泽道,“而且,清泽还要将凤红羽带出庄子,没有时间同慕容墨对持上,再回去时,慕容墨已经离开了。”

柳清泽微垂着眼帘,脸上露出些不悦。显然,对单于烈怪罪他一事,他生气了。

单于烈看他一眼,神色舒展开来,“清泽不必生气,本王也不会怪你,只怪慕容墨的狡猾!现在,陪本王去点兵!应对慕容墨的大军!”

现在手头无人了,柳清泽,还不能得罪。

柳清泽点了点头,“是!”

……

就在慕容墨带军向宣城逼来时,单于烈又得知,北燕帝北笙的十万大军,从北往南而来了,看那路线,目的地正是赵国的凤城。

赵国北地三城,凤城,益州城,宣城,宣城夹在中间,这二人,这是想将他困死?

慕容墨的大军来袭,北笙来凑什么热闹?难道说,这二人,有勾结?

而且,慕容墨的大军,就如同从天上降落的一样,一夜之间,将宣城围住了。三个郡县的粮草,无法运来宣城,他的供给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