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没有昀公子领路,我们从这儿进不去啊?”侍女说道。
宫中办宴席,盘查得比以往要严。臣子们由哪处门进宫,都有严格的规定。
北宫门这儿,把守着兵差,不让他们通行。
“算了。那就绕回去。”郁敏柔道。
“这不是……,郁家小姐吗?”一阵马蹄声传来,有人高声说道。
郁敏柔正要放下帘子,听到声音便回头来看。
这人她认识,崔家那个不学无术的花花二公子崔翰。崔太傅的宝贝儿子。
他穿一身湖蓝色长衫,两眼斜眯着看着郁敏柔,坐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笑容灿烂。
崔翰前几天被格木抓住,被强行喂服了两粒药丸,每天不吃解药就浑身酸软,无法走路。
今天他吃了解药,精神倍爽,又遇上五皇子百日宴,便求了他老爹崔太傅放他出来玩。
崔太傅也同意了,崔家人正走在一起,从北宫门附近经过时,他看到了郁家的轿子,便独自打马走来跟郁敏柔攀谈。
郁敏柔怎会理他这种不学无术的人?马上放下轿帘子,不予理睬。
侍女也沉下脸来,对两个轿夫吩咐道,“转到南宫门。”
崔翰笑嘻嘻道,“郁小姐想从北宫门进去?我有办法,你下轿子来,我带你进去?”
“谁要你带?”丫头冷冷说道,心道,真是多管闲事。
崔翰脸一沉,拿马鞭子抽向丫头,“放肆,你一个侍女敢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这一鞭子抽向了丫头的头。
丫头吓得拿手去挡,鞭子没有抽到丫头的脸上,却抽到了手背上,顿时鲜血崩出,丫头尖呼一声。
郁敏柔挑开帘子走出轿子,正看到丫头左手捏着右手,疼得眼泪花花流,那手背上赫然可见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
“崔翰!你为什么打我侍女?”郁敏柔大怒。
“怎么,舍得出来了?”崔翰大笑,他晃着手里的一个小瓶子,“我的马鞭子上有毒,你要是不想你的丫头在一刻的时间内死掉,就喊我一声哥哥,我就送你解药。”
“她不会喊你,因为你不配!”另有一人骑马从宫墙一角绕过来,冷冷说道。
崔翰回头,发现来了一队宫卫,打头的一人,正是宫卫长孟昀。
“郁小姐的外婆,跟我外婆,是远亲,算来,她也是我的远亲表妹,怎么不能叫哥哥了?”崔翰冷笑,“你还没有娶她吧,你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凤昀打马走上前,和崔翰的马儿并排而列。
崔翰傲然看着凤昀。
凤昀忽然伸手,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狠狠的往地上一甩。
崔翰疼得嗷呜一声惨叫。
这下摔得不轻,那胳膊肘子处的衣衫都磨破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凤昀骂道,“你敢摔我?这是在皇宫的门口,你等着,我到皇上那儿告你去!”
凤昀神色淡淡,口里“得得”的轻喊了一声,他的坐骑向前走了两步,一只马蹄踩到了崔翰的肚子上。
“解药!”两个字凉凉地从凤昀口里吐出。
那马儿的重量可不轻,崔翰担心这一脚下去,会踩破他的肚子,只得将解药拿出,口里却不服气的说道,“算你狠!”
那个受伤的丫头飞快上前拿了解药。
凤昀口里又轻啸一声,马儿收了马蹄,退开到一旁。
崔翰丢了个大脸,从地上爬起来,跳到自己的马上飞快打马离开了。
凤昀跳下马背,从丫头的手里接过小瓶子闻了闻,发现没有异样后,说道,“这只是金创药,并不是什么解药,果儿也没有中毒,崔翰是吓你们的。”
郁敏柔和侍女齐齐松了口气。
郁敏柔道,“那崔翰着实可气。居然打我的丫头,要不是在皇宫的门口,我非得叫马儿一脚踩死他!”
“小姐,都是奴婢多嘴。”丫头懊悔说道。
“他是故意找茬的,不是果儿,也可能是轿夫。”凤昀冷冷一笑。
“为什么?果儿又不是故意招惹他,是他开始出言不逊的。”郁敏柔不解。
“看,那便是原因。”凤昀的目光看向路对面。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崔翰骑马正朝马车走去,那车里人挑了下帘子,对崔翰说了几句什么,崔翰回头往凤昀几人看了一眼,一齐离开了。
“什么原因,车里会是谁?”郁敏柔眨着眼问。
凤昀朝身后的一队宫卫挥了挥手,让他们先离开,才对郁敏柔道,“那是崔家小姐们坐的马车,而崔素馨已死,车里,是被老爷子赶出家门的两个罗家女。”
“罗玉玟和罗玉珞?”郁敏柔记起了那二人,冷笑道,“我跟她们并无来往,她们为何指使崔翰欺负我?”
“敏柔。”凤昀看着她,微微一叹,“因为你是凤家未来的儿媳妇。”
郁敏柔的脸颊微微一红,眨着眼道,“所以,她们才针对我?”
“今天的宫宴,只怕会出事,你进宫后,机灵点儿。”凤昀想了想,说道。
崔家对琴妹妹和四皇子下手失败了,一定还会另找机会。
崔家罗家跟凤府的冤仇,郁敏柔早已知晓。
“是崔家吗?他们想干什么?”郁敏柔忙问。
凤昀轻笑一声,“他们自己想寻死!”
……
崔翰和罗家二女往北宫门而来,崔老夫人已先一步到了,正坐在马车里候着他们。
崔翰被凤昀从马上拉下来甩在地上,一身的狼狈。崔老夫人看见他的样子,气得低喝一声,“怎么回事?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孙儿的头发也乱了,袖子也破了,还沾着血污,跟个叫花子一样。
嬷嬷挑了帘子,忙将崔翰请进了马车里,在随身带的行李箱里翻找着衣衫给他更换。
被问起,崔翰咬牙道,“还不就是凤府的那个义孙,叫什么孟昀的?是他打的!”
“他敢打你?他不想活了吗?”崔老夫人冷笑道,“好好,好得很,正好,今天一个也不会放过他们家的人!”
崔翰拉着崔老夫人的胳膊,“奶奶,你有什么主意?”他看中了那郁敏柔,如果孟昀死了,他就可以娶郁敏柔了。
京城第一美人,娶到手里,想想都是美事。
“昭仪娘娘有安排,你今天不要乱事!”崔老夫人沉声吩咐道。
本来不想带孙子出来,奈何孙子惧怕那个格木,在家里关了这么多天,差点闷坏了,孙子听说宫里有宴席,死活要来。她想着,这是进皇宫,那格木的胆子,还不至于胆大到敢在宫里闹事吧?
她便同意了带孙子出来。
崔家的人坐了宫中换乘的轿子,先到了永元宫见秋昭仪。
因是儿子百日宴,秋昭仪今天打扮得十分的艳丽。而且,她又年轻,展翅飞凤金钗在头顶晃得令人眼花。
让罗玉玟艳羡不已。
秋昭仪瞧在眼里,弯了下唇角,将头上两只一模一样的金钗取下来,递给罗玉玟和罗玉珞。
“年轻姑娘家,就该戴这样艳色的首饰。”
二人大喜,忙谢了恩。
崔老夫人知道,这是秋昭仪在收买两个丫头了,也谢了恩。
秋昭仪的目光往二位女孩子的脸上转了转,“一会儿,命妇们会随本妃到御花园逛园子,你们将凤玉琴引到秋爽阁去。”
“娘娘的安排是……”崔老夫人眯了下眼。
罗玉玟和罗玉珞马上看向秋昭仪。
秋昭仪笑而不语。
“她对谁下了毒?”承德帝眸光锐利问道。
“凤家小姐凤玉琴。”
“她?”承德帝紧抿着唇,冷哼一声,“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承德帝朝赵元昕挥了挥手。
“是,父皇。”赵元昕低着头,退出了庆宁宫。
外间,他的随从祥子,正候在台阶下,见他出来,往庆宁宫的正殿门口看了一眼,小声地问他,“殿下,皇上会罚秋昭仪吗?”
赵元昕看了他一眼,脚下步子不停,大步往前走,“一定会的,现在是非常时期,谁沉不住气了,皇上就要厌恶谁。”
母妃从小就警告过他,他们的境况比不得别的皇子。母妃的出身特殊,皇上最是忌惮。
要不是母妃平时低调做人,他们母子俩,早被承德帝厌恶着了,哪里有今天太平的日子?
虽然那个太子那个位置代表着无上的权利,但他不喜欢。也不喜欢别人将他与之牵扯在一起。
况且,太子出事,三皇子出事,谁再不老实,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那秋昭仪自以为生了个皇子,就能霸宠后宫,真是天真得很。
所以,他并没有告秋昭仪虐待凤玉琴,只说秋昭仪嫉妒他跟凤玉琴有来往,是猜忌着,起了杀意。
……
果然如赵元昕猜想的一样,赵元昕离开后,承德帝气得连饭也不吃了,一张脸冷得跟冰块一样。
“皇上,你再吃点吧,身子要紧。”小影子站在一旁劝道。
“吃,吃得下吗?”承德帝气哼哼地站起身来,拿布巾狠狠擦了下嘴,离开了餐桌。
“影子,你去太医院问问凤镇川女儿中毒的情况。马上来告诉朕!”
“是,皇上!”小影子不敢耽误,应了一声,飞快离开了。
很快,小影子查到了情况,凤玉琴不仅是中了毒,还中了暑。
承德帝得到确切的消息,两眼目光冷得跟冰似的,哼了一起,拂袖大步往外走。
秋昭仪,胆子不小!她为了五皇子,居然敢算计四皇子?
他还没有死呢,就一个个的惦记着他的位置了!他要是死了,这些人是不是会停尸不顾,只争皇位?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要不要派轿撵?”小影子跟在身旁问道。皇上这是得多气啊?走路带风,还将路旁一株挡路的盆花也踢飞了。
承德帝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就这么背着手,一直往前走。
小影子往前看去,发现方向是永元宫,皇上这是去找秋昭仪问罪的?
承德帝的步子很快,不多时,便到了永元宫。
永元宫的正殿里,传来阵阵的笑语声,里面灯火通明。秋昭仪似乎在宴客。
守门的两个太监见承德帝来了,吓得慌忙跪倒问安,有人要进去通报,被承德帝一个冷戾的眼神给制止了。
因为,他听到殿中有人说道,“昭仪娘娘,五殿下的额头圆润饱满,这模样儿,一看便知将来是个大富大贵之人。”
“他刚满月的那天,有位大师进宫来给他祈福,也是这么说的。”秋昭仪笑。
承德帝听了,脸上更是不悦起来。
身为皇子,已经是大富大贵了,还要如何大富大贵?
再富贵下去,就只有太子,只有皇帝!
人便是这样,喜欢一个人时,处处都好,厌恶一个人时,一句话不对,就让人厌恶了。
赵元昕没有提起秋昭仪对凤玉琴起杀意之前,承德帝是很喜欢秋昭仪的,她身份干净,人也娇柔美丽,关键是还替他生了小皇子。
世人都喜欢小儿子,承德帝也是这样,母凭子贵。
但秋昭仪却将目光盯上了太子之位!这是他最厌恶的地方。
永元宫里,几个身份低等些的姬妾,正围坐在秋昭仪的身旁讨好说笑。秋昭仪的一侧,则是五皇子的摇篮,奶娘正拿着一个摇铃逗着摇篮里的五皇子。
五皇子已快三个月,能发出咯咯的笑声了。
承德帝一言不发地走进了正殿。
一个宫女看到他脸色阴沉的站在殿门口,惊吓得低呼一声,慌忙跪倒,“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惊呼,引得所有的人都往正殿门口看去。
于是,刚才还在说笑的几个嫔妾,纷纷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秋昭仪也跪在人群之中,但她心中是欢喜的。就在刚才,这几个没有生孩子的嫔妾来看她,一个个的神色里,都透着嫉妒与艳羡。
因为,皇上已有大半年有的更是一年没去她们的苑里了,可她这儿呢,皇上可是天天来。
这宫里头,皇上去谁的宫里多一些,谁就是被宠着。
“都回自己宫里去!”承德帝缓缓走了进来,冷冷说道。
三个嫔妾一向不得宠,皇上来看秋昭仪,当然是没她们什么事了,她们来这里,一是来讨好一下秋昭仪,二是碰碰运气来见皇上。皇上似乎不高兴她们来?那她们还是快点走掉为好。
几个人对视一眼,一齐向承德帝跪了安,齐齐退下了。
走出正殿后,三个人神色怏怏的扶着自己的侍女下台阶,哪知身后的永元宫大殿里传来承德帝的怒喝声。
“你好大的胆子!”
三人一愣,这是……有戏?皇上不是来看秋昭仪的?而是来骂她的?她也有今天啊!
但她们不敢在这里偷听,却又十分想知道事情的原因,纠结了一会儿后,三人纷纷拿出身上的首饰,往门口两个守门的太监怀里塞,小声道,“记着,有情况告诉我们。”
然后,三人一脸幸灾乐祸的走了。
永元宫大殿里,承德帝已让奶娘抱着五皇子离开了。秋昭仪惶惶不安地跪倒在地。
“皇上,臣妾不知犯了何错,惹得皇上生气了。”她是承德帝跟前最年轻的嫔妃,生得娇柔,她不信她落下泪来,这个五十岁的男人会不心软?
哪知承德帝并不理会她,冷冷说道,“凤镇川的女儿中了毒,是你下的暗手对不对?”
没有询问,直接给她扣了帽子。
秋昭仪眼神慌乱,低着头不敢看承德帝的脸,使劲摇摇头说道,“不是!臣妾没有害她,没有……”
又没有证据,谁能将她怎么样?
“你最好是没有,否则,凤家女出了事,朕绝对不轻饶你!”
秋昭仪想起,那凤家老爷子敢当面骂皇上的事,便大胆说道,“皇上,凤家在北地威望过高,早有狼子野心。皇上为何护着凤家女?”
“这是你该过问的事吗?下次再问朝政的事,你自行到太后宫中养心吧!”承德帝大怒。
他并不是要护着凤家女,而是这个时候,凤家的人,不能死!那太子的反兵正往京城步步逼来,凤家女死了,虽说不是长房的,也一样会激怒凤家的那个老头子,老头子一怒,北地一乱,就更是不好收拾。
已经死了一个凤红羽,他不想再让凤家死人。
“臣妾不敢了!”秋昭仪吓得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让她去太后的宫里,不是等于将她打入冷宫了?
承德帝看了她一眼,甩着袖子冷脸离开了。
被赶到殿后的宫女太监们,见承德帝走远了,才敢纷纷走出来,搀扶秋昭仪。
秋昭仪入宫几年,这是头一次被承德帝这么骂,心中怒得不行,一个宫女递来茶水,被她打翻在了地上,“去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四皇子到皇上跟前告本妃的状了?”
宫女看了她一眼,应声退下了。
打听的结果如她想的一样,四皇子在不久前去了庆宁宫,皇上气得连饭也没有吃完,就匆匆来了秋昭仪这里。
四皇子!她饶不了他!秋昭仪暗自咬牙切齿。
“那个凤玉琴呢?”秋昭仪又问。怎么没有死掉?死了就一了百了,没死才是个麻烦。看看,她不就挨训了?
宫女回道,“回娘娘话,四皇子将她安置在了贤妃的永福宫里。”
“贤妃?”秋昭仪眯了下眼,“贤妃也管起闲事来了?”
她挥手让宫女退下了。
看来,动凤玉琴是个错误的选择,要动,直接动四皇子。
可动四皇子,一时半会儿的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