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南鸢北笙

十一年前,当他在金陵城里物色人选时,意外发现了云枫。

这个人,有着执着的追求——娶阮三小姐。能屈能伸——在阮家受尽了虐待,也毫不气馁,居然还赢得了阮家老爷子的赏识。

而那阮家,在金陵城的地位,可是举足轻重,历代金陵城的知府,都不敢太得罪阮家家主。

只因,阮家太有钱了,而且是大族,产业遍布金陵城内外。名声响彻江南三城。

偏偏阮家老爷子生了个废物的儿子,废物儿子又生了一堆更加草包的儿女——当然,除了阮三小姐阮雨宸。

将一个身处绝境的人加以援手,再倾力相助他走上人生的顶峰,只要是个人,都会记着这份恩情。

何况,云家人的性格耿直,知恩图报的名声远扬在外。

于是,他便选了云枫。

云枫是他的一枚棋,也是一张重要的王牌。

他和慕容墨的两世之赌,正式开始了。

“云帮主,好久不见。”单于烈亲自扶起他起身,“请起。”

云枫微微一笑,“多谢烈王。”他直起身来,不卑不亢地看着单于烈,“想不到,十年前相助我的,竟是烈王。”

他口里如此说,其实早已猜到,对方不会是位平凡人。能在十一年前下一局棋,布一个阵,当今世上,没有几人能做到。

慕容墨有这个能力。

不过,他首先将慕容墨给排除了,因为十一年前,慕容墨才只有十岁。而跟他见面的,明明是个长他几岁的少年。后来通过收到的信猜测,跟他联系的一定是北燕人,因为,他每回收到的都是羊皮卷信函。

只有北燕贵族,才会用羊皮书写。

北燕的皇后,是个厉害人物,但一直疲于同本国的几位部落王争斗,根本无暇来中原。其他的王,一直鄙视中原人。排除来排除去,就只有这位烈王了。

十一年前,烈王已有十五岁,早已被封王。而且,他的封地在北燕诸王中,占地最广,拥兵最多。若是起了野心吞并北燕及中原,也不是不可能。

“云帮主得知是本王相助,很意外?”单于烈微笑。

“有些意外,能得烈王赏识与相助,是云枫的福气。”云枫客气的回道。

单于烈的几位部下这时又重新回到桌边,一一围桌而座。

云枫的名号,他们早已听过。想不到主人收了云枫,那等于是如虎添翼了,个个都很兴奋。因为,这云枫在黑白两道上都有极强的号召力。

“好了,云枫来了,今天就将事情公开说明吧。”单于烈从袖中取出一副地图放于桌上,“这是你们的任务,一定要给本王拿下来!至于云枫那里,只需守着你的三城便可。”

大家都将头伸过来,认真看起了图纸。

云枫坐在桌旁,也凝眸看向图纸。

这是赵国疆域分布图,上面将三十二个城池一一化分了,谁守哪一城,谁守哪一城,届时,会遇上赵国的哪个将军,该注意什么事情,单于烈一一对他们讲了。

这是逐一攻破的意思。

京城有单于烈。赵国的中心,有他。北边更是不在话下,那本是单于烈的地盘。东边靠海,不必担心。只在西边布着一些人马,防着西秦的司空睿来乱事。

“南边呢?”云枫拿手指点了点南边几个城池,“这里是谁呢?”

“这里不必派人,南边自己都乱着呢,哪里有时间顾及其他?”单于烈一笑,“承德帝杀了上官洪,上官洪的小儿子,正鼓动着那几十万大军闹自立呢!”

他跟上官洪原本合谋,共谋天下。哪知上官洪忽然被承德帝砍了头,他便派人鼓动着上官洪的小儿子自立,承德帝则派人镇压。两方一直处于拉锯战之中。

谁也胜不了谁。也好,只要南边不落在承德帝的手里,便等于是帮着他。

“原来是这样!”云枫点了点头。

“承德帝杀上官洪杀得好!”单于烈的几个部下大笑着,“他这是将江山拱手让人啊!哈哈哈——,等我们将这中原收于囊中,那南边的几城,还不是会乖乖的送上来?”

“赵国都是一群废物,哪里有懂治国的人?”白脸胖汉子哈哈哈冷笑。

云枫的目光攸地一沉,但他垂着眼帘,没人看到他眼底的神色变了。

“商议好了,大家,各自行动吧!”单于烈收了地图,又道,“饷银的事,各位不必担心,自有云枫会出。”

“嗯,我江南三城养活一个赵国都可以,何况是几十万的大军?”云枫微微一笑。

众人商议好,天已大亮,几人各自散去。

单于烈亲自将云枫送出小院。

云枫朝身后的小院看了一眼,回头时,唇角笑意攸地一收,身影飞快地闪入前方的小巷里,不见了。

格木目送众人离去后,马上关了院门,小声问着单于烈,“主子,这次行动中,基本都是我们北燕人,除了云枫。他又是赵国人,属下担心他不会老实听我们的话,万一中途他倒戈坏事的话……”

“他会的。”单于烈说道。

“虽然您有十一年暗中相助他,但人心叵测,主子您还是得防着他一点为好。”

单于烈却微微一笑,“如果将他最关心的一个人送往北燕,他不敢不听从!”

“谁?”

“阮三小姐,阮雨宸!”单于烈缓步往屋里走,“我早警告过他,让他娶了阮雨宸,可他拖拖拉拉的,到现在都没有娶到手里。万一金陵城的阮家不听他的,我们又会惹上一些麻烦,要知道,金陵城的那些学子们和商户们,可只听从阮三小姐的。”

格木跟在单于烈的身后,“可夫人……夫人会不会落到慕容墨的手里了?这样一来,我们也会被动了。”

单于烈的脚步一顿,目光渐渐变得森冷,“暗中寻找夫人,找到是谁抓的她,给本王立刻斩了!”

“是!”格木回道,想了想,他又问,“如果,慕容墨拿夫人威胁主人……”

单于烈袖中的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头,半眯着眼,“当夫人……已经死了!你们只管攻城!”

“……是。”格木看了他一眼,放下心来。夫人,的确是个累赘了。

……

庄宛秋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热醒的,四月中午的太阳,热得都赶上大伏天的了。

“公子爷,你说的就是她?”有人说道。

“正是。你们给我看好她,别让她死了!每天让她坐在这里乞讨,得的钱,你们拿去花。”

有人在庄宛秋的身上踢了两脚,“两只手的手指头全断了,出来乞讨,倒是会得些人的同情。行,我们收了!”

“这是你们赏钱,过些日子,我还会再付钱。”

有人抖着钱袋子,“一百……五十两……,成,成交!”

庄宛秋赫然睁开双眼。

只见凤红羽正和几个叫花子在说话。

而这里,正是北城门的城墙附近的一个角落,时有华丽的马车走过。有行人经过时,往她面前的碗里扔下几枚铜钱。

“娘,这婆子可真丑。”

“别看了,看了丑人,你也会成丑人!”马车里的妇人,将帘子拉上,吩咐车夫快行。“街上不太平,赶紧回家去!”

庄宛秋认出,那是沐夫人和她女儿。

她咬了牙,看着凤红羽怒目而视,这个小妮子,居然将她扔到叫花子堆了!

“庄宛秋!”凤红羽在她的面前蹲下身来,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不会一下子要你死,你不是希望你儿子踏平中原做这中原的皇帝吗?那么你就在这儿候着他,看他,是不是会登基做皇帝,还是会被人杀掉,暴尸街头!”

“啊——啊啊——”庄宛秋惊慌得叫嚷起来,但张了张口,只发出几声沙哑难听的声音。

“鬼叫什么?死婆子别叫了,难听死了!”一个年纪大些的叫花子,厌恶地抬脚踢了她一脚。

有人捡了块泥巴塞入她的嘴巴里,将她的低吼声,彻底地堵了回去。

庄宛秋于是老实了,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她明白,能屈能伸,才能活下去。

只是,那盯着凤红羽看的目光,透着十二分的怨毒与不甘心。

凤红羽站起身来,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庄宛秋已经被她毒哑,毁容,手掌又被沐皇后切了,脚筋被她挑断,已经等于一个废人。这样的人,她根本不会在放在眼里。

母子俩害她前世屈死,害她母亲死,又枉想得这中原江山乱这天下,杀他凤家满门,她杀她一百次都不为过!

……

凤红羽又来皇宫的角楼找凤昀了解情况。

这一次,凤昀的表情不见轻松,而是一直皱着眉头。

“哥,出什么事了?”

“北燕又出恶招了!他们这是不将我凤府的人整死整绝,就不罢休么?”凤昀几乎在咬牙切齿。

“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昀看了他一眼,将一份文书扔到桌上,“看吧,这是宫中染七抄录的一份,送到我这儿的,原件,已送往凤府去了!”

凤红羽看了他一眼,忙低下头来看那份文书。凤昀性子沉稳,极少大发脾气,能将他气得脸色铁青暴跳如雷,一定是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