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听到有人在说,“容王的病,还是那样子啊,看他走路还有人搀扶着,脸色也不大好。”
“可不是么,听说他小时候得了重病,每月初一前后的几天,就开始发病,现在离初一没过去几天,他这是还没有恢复呀。”
“也是可怜啊,从小失了父母,还得了这种怪病。”
这是同情他的声音。
也有幸灾乐祸的声音。
“呵,看那凤红羽,还自以为嫁了个如意夫婿,不过是个病鬼罢了,天晓得能活几年?”
“就是,看她得意的样儿,真正让人好笑。”
这是两个女子的声音。
凤红羽抬眸,往两人脸上看去。
目光傲视她的,是个杏衫墨绿色裙子的年轻女子,身材高大壮实,五观长得像个男孩子,凤红羽依稀记得这女子同柳清雅相好,有一次到兵库司前捐款,两人行影不离,女子的名字叫上官彤。
站在她身旁的,是个圆脸身胖的女子,是大理寺卿古诚的女儿,名叫古佳韵。
这二人,都曾是柳清雅的手帕交。
她们这是来替柳清雅讨公道来了?
凤红羽对她们的话,直接无视,扶着慕容墨往崔府里走。
竹韵从后面的小马车里下来了,听到有人讽笑慕容墨和凤红羽,小脸儿马上一沉,咬牙切齿心中冷笑,一群草包女人,小姐和王爷一定是长命百岁!
这些女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王爷和小姐站在一起,要多般配有多般配。
其实,慕容墨和凤红羽一起往府里走来的时候,就已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往二人的身上看来。
男子一身墨氅,难掩他卓尔不群的英姿,他虽然是一副病体的模样,但那举手投足间,散着一股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
将随后走来的三皇子和卫王也比下去了。
女子也丝毫不逊色。
她肌肤白如凝脂,眉如春柳,一双杏眼灿若夜空星子,顾盼之间娇艳动人,勾人心魄。
一身红衣妖娆,乌发在头顶挽了一个随云髻,余下的墨发散于身后,如墨色瀑布一般黑亮,一直垂到腰际。
发髻上并无过多的饰物,只有一只血玉簪斜斜插入发髻里。
识货的人,都知晓,单单那只血玉发簪,就已价值连城,更别提她身上那身价值数千两出自京中最贵衣饰店的衣裙了。
她容貌虽生得妖娆,那神态中,又隐隐藏着一股子闺门女子们没有的英气。
眼波流转间,目光如刀。
这二人,无论谁看去,都认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了。
上官彤和古佳韵口里说着二人不配,嘲讽凤红羽是个傻子,但心中却不得不服,慕容墨和凤红羽,是天下最般配的人。
慕容墨走到两女的跟前时,忽然抬眸,目光凉凉往二人的脸上扫过。
虽然他一身病怏怏的样子,便那目光如炬,吓得二人身子一抖,身子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慕容墨和凤红羽才走到府门口,崔太傅也迎出来了。
“容王殿下,想不到您竟拖着病体来赴宴,真让下臣感动,来人,还不快扶殿下进去。”崔太傅又唤来几个精壮的仆人,搀扶起了慕容墨。
凤红羽放开手,由着他们去扶。
因为进了府里,男眷和女眷都要分开的。
慕容墨对崔太傅微笑道,“大夫们和御医们,都建议本王多多走动,心情愉悦,病体才会好得快。本王这是来沾喜气来了,老爷子都七十高寿了,儿女双全子孙绕膝盖,让人艳羡。”
“应该是下臣沾王爷的福气才是。”崔太傅笑道,陪着慕容墨往里走。
沾慕容墨的福气?凤红羽挑眉冷笑,人人都说他只能活到二十五岁,崔太傅反说要沾慕容墨的福气,这是想自己也短命?
这马屁可是拍到了马腿了。
慕容墨听到耳内,一笑置之。
又有管事的婆子向凤红羽走来,“凤大小姐,请这边请,王爷去的是男宾客休息的地方。流芳斋里早有夫人们和小姐都到了。”
凤红羽点了点头,“有劳嬷嬷带路。”
竹韵提着一个竹篮子,紧跟在凤红羽的后面。
凤红羽漫不经心的走着,她却不敢大意,一双眼睛,警觉的看来看去。
。
崔府的后宅。
崔夫人挥退了侍女,独自一人走进了崔老夫人的屋里。
里头,两个大丫头正给崔老夫人绑抹额,丫头们怎么也绑不好,崔老夫人恼火得直皱眉。
“让我来吧,你们都下去。”崔夫人上前,从一个丫头的手里接过抹额,给崔老夫人认真的绑起来。
“是,夫人。”丫头们退下了。
瞅见屋里没人后,崔夫人才说道,“母亲,已经安排好了。凤红羽已经到后宅了。”
崔老夫人朝镜中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仅是满意媳妇的手法适中,抹额绑得不松不紧,还端正,而且,她对媳妇的为人也很是满意。
都说婆媳是前世的仇家,前辈子的仇没算清,这辈子接着来清算。
婆婆和媳妇不将对方弄死,不将对方踩到脚底下,誓不罢休。
但她崔家就不同。
媳妇也是出身豪族世家,却从不在她的面前拿架子,凡事都来请示她,尊敬着她。
别人家的媳妇,总是将婆家的钱物往娘家拿,她这个媳妇是反着来的,将娘家的东西往婆家拿。
而且,亲家母也很是和善,身为一个长年守寡的妇人,本应是吝啬之人,性情古怪之人。
但她的亲家母上官老夫人,却从不给崔家惹事,还不时的让镇远侯上官洪帮着崔家。
。
从崔老夫人的屋里出来,崔夫人的唇角一直是勾起的。
她今日,且借婆婆的手敲打一下凤红羽。
要是被凤红羽和容王发现了,也只会怪到崔家的头上,不关她娘家上官氏的什么事。
{}无弹窗司空睿反应快,身子一翻,躲开了那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弹弹袖子,立于一旁。
他张了张口,想说话,但看到凤红羽脸上的表情,又转身就走。
人高腿长,走得飞快。
“你给我站住!为什么看见我就躲开?”凤红羽紧走了两步,上前一步死死抱着他的胳膊不放手。
“死丫头,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快放开,给人看见不好。”
“不放,不回答我的话就不放!”凤红羽干脆将他整个人都抱住了。
眼角一红,心头涌起一股酸涩。
司空睿叹了口气,“都要嫁人了,还这么死皮赖脸的喜欢缠着人,也不知慕容墨怎么受得了你?”
凤红羽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不说话,泪水从眼眶里无声地滚了下来。
司空睿心头颤了颤,从袖子里取了块帕子塞到她手里,又道,“你不是说,你是女儿身男儿心吗?你从不承认自己是娇弱的丫头片子吗?”
“……”
“怎么,居然哭起来了?把眼水擦干!身为铁娘子的后人,跟其他闺门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的,也不怕铁娘子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拿鞭子抽你!”
凤红羽一怔,抬起头来看他,长长的眼睫毛轻颤,上面挂着串串泪水。
司空睿抬了抬手,想替她擦掉泪水,但还是放弃了,毫不客气地将她推开,转身大步离去。
凤红羽抓着他的帕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
凤红羽和司空睿两人闹了矛盾后,在府里见面了,也是互相不理睬。
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都是当对方不存在。
凤老爷子皱起眉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胡子翘起,不满地说道,“今年的压岁钱,不是都给了你们嘛?怎么一个个还拉着脸?”
凤红羽埋头拔饭,司空睿筷子不停地夹菜。
慕容老爷子揶揄一笑,“凤老头,你一定是给的银子少了,两个孩子才不高兴,你就不能多给你,忒小气了。”
慕容老爷子从荷包里开始摸银票,一人塞了几张,“拿着。说你们爷爷小气,他留着买棺材板呢!”
凤红羽和司空睿各自接了,道了谢,“多谢二叔公。”
“不谢不谢。以后你们爷爷不给钱,二叔公。”
凤老爷子挑眉,横了他一眼,“要你多事,我几时没给?他们俩一人给了一万两,还少?听说别人家只给五千两呢。”
凤红羽吃好了饭,放下筷子,“爷爷,我吃好了。”然后,站起身来谁也不看地走开了。
司空睿抬头,朝她背影看去一眼,又接着拔饭。
这时,他的头上冷不丁地被人拿筷子敲了一下。
疼得他眼花直冒。
“凤爷爷,头打多了人会笨的。”司空睿伸手,捂着额头抱怨起来。
“你本来就笨,你几时聪明过了?说,羽丫头为什么生气了?”凤老爷子手里捏着筷子,大有回答不好,再敲他一顿的阵势。
“我哪儿知道?我去哄哄她。”司空睿饭也不敢再吃了,跑出去追凤红羽。
凤红羽闷闷地往鸾园方向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去看发现是司空睿追来了,她冷冷一笑,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
脚下不经意地踩到一块石头,还恨恨地一踢老远。
“你脚不疼吗?”司空睿追上她的脚步,问道。
凤红羽转身,冷冷盯着他,“脚在我身上,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我疼,我难受,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司空睿愣住了,小丫头倔强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委屈。
“羽……”
“所以,你忙你的事去,我忙我的。你做你的西秦大太子,我做我的凤府大小姐。我们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你别来管我。”凤红羽冷然转身,快步离去。
。
两人闹了冷战,府里仆人们都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敢在两人面前提起对方。
司空睿寻了些稀有的话本子,着人送来鸾园,也被凤红羽扔了出去。
竹韵舍不得,又捡了回来。
她拍拍上面的灰尘,小心地放进一个书匣子里。
“小姐,全是新的,都是小姐没有看过的,为什么扔了呀?”
凤红羽看也不看,“你喜欢?你拿去。”
竹韵不敢说她,只得先收着。
。
转眼就到了赴宴的日子。
竹韵和荷影从辰时起就开始给她打扮。
衣衫和首饰,全是容王府里送来的。
其实自打她回京后,她的所有衣物,已由慕容墨包了。
竹韵和荷影得了清闲,再不用替凤红羽做衣衫了。
凤红羽的衣饰,小到帕子,大到披风外氅,全部由京中有名的衣饰店丽云坊定制。
竹韵拎起一件短衫,惊讶说道,“小姐,奴婢听说,丽云坊的成衣,最便宜的也有八百两银子一件了,小姐的这一身,粗粗算来,不下两千两了。”
裙子是十二幅式的,每一幅上,都绣着精美的纹饰。
凤红羽感叹,慕容墨这是将她的嫁衣拿来了吗?
荷影白了她一眼,“怎么可能只值这么点儿钱?翠姨说,光这条宫绦就值五百两了,还有上衫,披帛,腰带,零零总总的加起来,没有五千两,我吃了衣衫。”
两个丫头讨论着衣衫的价钱,凤红羽虽然不知道到底值多少钱,但看这裙子上的刺绣,就比宫中尚衣局里的出品还要精美,便可知,价值不菲。
复杂的发髻,依旧是两个丫头替她梳着。
打扮好,竹韵看着她不禁笑道,“小姐今天一定是艳冠群芳。”
当初在益州城,小姐的容貌也是生得最好看的,偏偏她不当回事,从不认真的打扮,真是白浪费了一张面皮呀。
荷影斜斜瞥了竹韵一眼,“小姐如今的身份变了,哪能随意穿着?不将京中的众女子们比下去,不是给王爷抹黑了。”
凤红羽看着她们两人绊嘴,不禁好笑,“比下去又怎样,不比下去又怎样?不过是个虚虚的名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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