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鬼?吓唬?
刘飞阳又点起支旱烟,站在窗外不断徘徊着,脑中想了很多主意,最后又都被他一一否决,这些都太过小儿科,放在平时安然都只是稍有应对,此时此刻她定会更加泰然。
所有事情都回归原点,他非但没有找到半点头绪,反而觉得越来越乱。
“哒哒哒…”房子的侧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这声音不怎么和谐。
他抬起头,迈步要迎接过去,以为是吊唁的客人。
这几天,他也习惯了作为家人的身份迎来送往,有些邻居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已经偷偷认可他,是个好女婿,也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刚走出两步,再一抬头,不由愣在原地。
站在对面的人,正是消失依旧的钱亮,穿着加绒的牛仔服,下身是牛仔裤,脚下一双从军区大墙外买的纯皮军勾鞋。
衣服的新和刘飞阳的破形成鲜明对比。
脸上的净和刘飞阳的脏形成鲜明对比。
处境的优和刘飞阳的劣更是最鲜明对比。
原以为见面会剑拔弩张,事实却没有。
钱亮只是微微错愕了一下,就抬起手拍了拍刘飞阳的肩膀,开口道“小伙子,不错!我替安然谢谢你…”
说完,从他身边路过,开门进屋,很有底气的闯进东屋。
这犊子站在原地还没缓过神,一个“替”字代表着什么?
按照这里的规矩,家里发生白事,都不能让帮忙的人空手回去,安然忙着烧纸,剩下的事也只好刘飞阳安排,用从安涛那里借来的钱,买了几条烟,放在柜子里备用。还得留人在这里吃饭,二孩和张寡妇担当重任。
二孩做菜,张寡妇烧火,一人蹲在地上被呛得睁不开眼睛,一人踩在灶台上呛得直咳嗽,总体来说,配合的还算有默契,东西屋每屋放一个桌子,坐了二十几人。
原本想在家停留三天再下葬,可阴阳先生说,按照人没的时辰在家停留三天不好,也就第二天起早送葬,没有火化,并不是不遵守政策,而是这个家里实在没有去殡仪馆的路费,和掏出那份火化钱。
也正是因为有些不符合政策,在送葬的路上并没吹吹打打,走的很宁静。
凌晨三点钟。
刘飞阳和其他六位壮汉扛起棺材,二孩以干儿子的身份捧起孝盆,安然手里拿着照片。送葬队伍并不长,除去“工作人员”也就十几人而已,这还是不怕犯说道临时凑出来的,为了不让队伍太单薄。
天地间还漆黑一片。
这一行人静悄悄的走着,偶尔能听见二孩的哭声和张寡妇的叹息,唯独最应该掉眼泪的安然静的可怕。
她父亲的衣冠冢在山坡上,距离很远,刘飞阳肩膀被四五百斤的重量压的通红,走到中途时明显有人体力不支,都是依靠后面的队伍临时替一下,因为棺材不能挨到地,不吉利。
等走到三分之二的时候,除了刘飞阳之外,就剩下一名壮汉能咬牙支撑。
不过他在距离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挺不住也换人了。
这时候没人能感慨前面这头牲口为什么如此孔武有力。
物伤其类,任谁都没想到还不到五十的妇女就这么突然走了,哀伤开始蔓延,等把棺材落到地上的时候,绝大多数在场的人已经泪流满面。
棺材最后一次打开,对遗体进行瞻仰,原以为安然会情难自已的嚎啕大哭,然而她再一次用平静的脸震撼了所有人。
刘飞阳手里拿着铁锹,开始往坑里填土,开始还能看到棺材颜色,渐渐地,在一锹一锹的土壤覆盖之下,下面已经不是深坑,土壤似雨水一样蔓延,缓缓向上,没过棺材,与地面持平,渐渐的起个坟头。
人是在地上出生,又回归于土地。
无论功名利禄在坟头起来这一刻,都淹没在土壤之中,风吹不开,雨打不掉。
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