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人们常常说生活目标,我要什么,我将来干什么,我得变成什么样的人,可在当时,两人身上只有二孩的不到一千块钱,想的就是极其相似又非常可悲的问题,我得怎么才能活下去,以后吃什么,住哪…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身后的连绵群山中传来让人惊悚的嚎叫声,像是狼又像是野狗。
雪还没有要停的架势。
放眼看去,身前一个个矮房子中都亮着灯,有些烟筒还在冒烟,明天是过年,今天就已经开始迎接喜悦。
没再进入村子,从旁边的路上离开。
路上有车辙,把厚厚的积雪压的很实,上面很光,快跑几步踩在上面能滑出去几米远,不过此时两人没有玩心,村子距离县城有三十多里路,寻常天气要走上两个小时左右,现在黑灯瞎火再加上大雪纷飞,速度大打折扣,得三个小时左右。
刘飞阳拎着箱子,手已经被冻得红肿,唯有坚定的看着前方,迈着他独有的倔强步子,哭也哭了闹也闹了,他现在剩下的唯有活下去的欲望,和活出个人样的念头。
去县里干什么他没想好,却知道瞎猫总能碰到死耗子,老天爷饿不死人。
二孩落后半步,从山上下来他就没说过话,拉拢着脑袋,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空。
这年头人都很朴实,路上遇到车都会搭一段,悲哀的是这年头都没有车。
走着走着,二孩又开始掉眼泪,这三年来,刘飞阳说什么他干什么,非常听话,因为他能从前者身上感到安全感,此时四面冷风袭来,让他淡薄的身影有些飘摇,咬紧牙关,抬起袖头抿了下眼泪。
“阳哥,刚才我听见我妈跟我说话了”
“说啥了”刘飞阳没回头。
“让我好好活着,不能哭,把眼泪都憋回去,我爷和我奶十七岁的时候都结婚了,我也得坚强!”
“那你现在干啥呢…”
“我没哭,就是脚冻得疼,脸也疼…”他说着,又抹了把眼泪。
“跑,跑起来,跑出汗就不冷了…”刘飞阳咬咬牙,说着话,双腿已经快速捣鼓起来。
二孩见状,噘着嘴跟在身后。
农村出来的孩子,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力气,两人步伐飞快,用尽全力在奔跑,脚下打滑摔倒,爬起来继续跑,再摔到,咬牙忍住疼痛继续跑。
因为刘飞阳知道,只有动起来才不会冷。两人到达县城时还不到十一点钟。
他们所在的县城叫中水县,也是全市有名的贫困县,地标性建筑就是一座四层高的商业城,里面卖衣服和鞋帽,全县只有两条主干道,街道两旁是门市房,有些人赚了钱盖起二层镶白色瓷砖小楼,算是扩大经营,大多数还都是瓦房。
两人之前也进过城,对这里面一切算不上熟悉,至少不会走丢,哪里卖什么哪里能买什么都知道,刘飞阳停下脚步,把狗皮帽子摘下来,头上又开始冒热气,走到马路边坐下来,伸手掏出铁盒,把旱烟卷拿出来。
他眼睛迷茫的看着这一排昏黄的路灯。
“你信我么?”
二孩听见这话一愣,扭头回道“那咋不信”
“把钱给我,都给我…”刘飞阳裹了口烟。
旱烟和卷烟不同,没有过滤嘴,烟油也不会被过滤掉,吐出的烟雾还能看到泛黄。
二孩听完把腿伸直,随手把系在腰上的红绳解开,伸手向裤裆里掏去,这是种很古老的做法,那时候都没钱,馒头才两毛一个,四位数是笔巨款,他在裤衩上缝个口袋,把所有的家底都藏里面。
他掏出皱皱巴巴,上面还带有气味的钱,没犹豫,递给刘飞阳。
“咱哥俩以后得相依为命了”
“以前不也不是么?”
“不一样…”他摇摇头,把烟头扔到脚底下踩灭。
以前好歹有个院子,种点土豆大白菜,再上山踩点蘑菇,冬天的蔬菜食物都能自给自足,夏天更不用说,单从现在开始,意味着他们除了喘气不需要顾虑之外,上厕所用的卫生纸都得算计着来。
“走吧,咱俩先找个地方把今晚过去”他说着,站起来。
两人穿的虽厚,可在寒风中用不上十分钟就能把军大衣打透,如果呆上一晚很可能被冻死,两人在路边找了一家电脑房,也就是后来的网吧,用的都是大脑袋显示器,游戏也都局限于局域网和单机。
不过,这些两人都没玩过。
花十二块钱开两台机器,也算是有个避风港,二孩终归是小孩子心性,兴致勃勃的玩起了游戏,而刘飞阳则是连电脑都没碰,靠在椅子上寻思着该怎么办。
在他看来,人无非就四件事:衣食住行。
穿上衣服要的是脸面,往嘴里吃饭要的是精神头,找个栖身之所是人的根,能动起来是人活下去的动力。他把衣服穿上了,肚子饿却天死不掉,也走到县城,当务之急就是找个住的地方,必须把根扎到这片土地上,他瞟了眼吧台上的老板,想了想走过去。
“哥,给我来瓶矿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