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鬼？哪个细？”我问道掌柜的。

“唱戏的戏。”掌柜的回答。

我在脑中迅速的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道：“从来没有听说过，世间还有那么一种鬼吗？是唱戏者所化？”

掌柜的点头道：“对，戏子死后所化的鬼叫做戏鬼。在早年的时候，不像你们而今生存的环境这般优越，那时候人们酷爱听戏，故而无数的戏子应运而生。”

“有许多戏子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吃不上饭了，父母便为其寻一处戏班子送了去，从此远离家乡，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颠沛流离，只为混一口饱饭吃。”“然而，在那没有什么娱乐方式的年代，人们虽然喜欢看戏，对戏子却没有什么好感。那时候的人，会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对许多职业有着偏见，坊间有句老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此话意思是“婊子”与“戏子”为了生存而没有气节，戏子登台表演，人走戏终，习惯了伪装，看惯了人走茶凉，总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有了这样的经历，与旁人就难以表露出来的自己的真实情意了，与人就

不交心了，故而无情无义。”“这话虽然说得较为极端，却也不是没有那种例子，许多戏子都是人生如戏。生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生活所迫离家，从小唱戏，从小便在台上演尽爱恨情仇，生离死别，流年辗转，演绎着一个又一个不同角色的人生，演的情真意切，唱的襟然泪下，博得了台下棺中喜怒哀乐的同时，也欺骗了自己，将自己与台上所饰的角色混为一谈，又因自己本来从事这份工作，会刻意的去学习戏中人的一言一行，

一举一动，从而，戏子成了戏中的人，成了一个个他们打小就扮演着的角色。”

“戏子是苦命的，一直走南闯北，居无定所，故而许多是一人终老。终老之时，他们回忆的最多的，就是曾经走过的路，他们演过的戏，所饰的角色，一桩桩，一幕幕，在回忆与孤独中老死。”“有些戏子死后，与正常人一样去投胎了，可是有一些戏子，他们却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尤其是那些小时候就离开家乡，后又客死异乡的，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儿，不知道自己究竟

是谁，将自己与自己生前戏中饰演的人混为一谈，这样，他们便沦为了孤魂野鬼，那种鬼便称之为戏鬼。”“孤魂野鬼的生存条件是非常艰难的，有些孤魂野鬼可以借助找替身之类的方式投胎，然而，可怜的戏鬼因为不知道自己是谁，连替身都找不了，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辗转人世间受尽凄苦的戏鬼，心中生出了恨意，想为自己找一个身份，想入轮回，于是戏鬼开始杀人了，他每杀一个人，就会变成那个人的样子，顶替那个人的身份，然而，他终究不是那个人，还是不能步入轮回路，于是他愈加怨

恨，不甘，心中的执念让他越来越暴戾，再次去杀人，如此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他会不停的杀人，不停的变化，最后变化到自己生前是男是女都已经分不清楚了。”

“这仙魂不断变化的过程，让我想起了戏鬼，当然，仙魂不可能是戏鬼，但是我感觉……感觉……”

掌柜的说到这里，顿住，似是要找一句最为贴切的话，来形容他心中所想。

“是不是感觉这个仙魂，是由许多不同的魂魄组成的，而在某一个时间段，会有某一个魂魄成为主宰，显化其容。”我看着掌柜的，说出了我的感觉。

掌柜的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说完，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定然是为了这神秘诡异的仙魂感到头疼。

我也蹙眉盯着仙魂，看着化为女子的仙魂静立在虚空中，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想着，我脑中恍然想起第一个仙魂口中重复念叨着的那句“魂归来兮”。“魂归来兮。”我轻轻的重复着，难道那句话，与这些不断变换的面容有什么关系？又或者，将仙魂比喻成一个人的身体，其他的魂魄，便都是争抢这具身体的，可这具身体还有自己的思想，故而清醒

时他会呼唤“魂归来兮”他可能盼着自己能主导自己的身体，将身体内其他的魂魄剔除？

我将我所想到的说于掌柜的听，掌柜的未说认可或者不认可我的推测，而是低眉垂首，似有自己的思索思路。

我没有再打扰他，静静的看着虚空中的仙魂。如此过了大概十几分钟，虚空中的那个女子动了。

那女子长的美则美矣，疯起来却是丝毫不亚于之前的仙魂啊，她也开始了疯狂的挣扎，想要挣脱开捆绑在她手脚上的铁链。魂魄虽然起了变化，可是他们手脚上锁着的铁链却一直都在，铁链也还跟之前一样，每一次的挣脱都会让其爆发出一道如同闪电般的光，那光让白衣女子痛苦不堪，在天空中凄厉的哀嚎着，那声音惊

天动地的，震得整片天地都在她的喊声中颤抖，这一通喊啊，彻底颠覆了她外表给我留下的好形象。

似乎仙魂无论变成什么样的外貌，他们的心智都是一样的，挣脱了好大一会儿，没有挣脱开铁链之后，那女子也与之前的仙魂一样，开始了自杀式的碰撞，撞的地动山摇的。在看着仙魂发疯的这个过程中，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仙魂内不断变幻的形象，被铁链所栓关在骨簪中，这情况一看就是有人所为的，如此可见，多魂共聚一体，并不是仙魂中任何一个魂魄的意思，

而是他们被强行捆绑在一块了。这里，我们暂且不管是谁将仙魂收进了骨簪中。但单说将仙魂关起来的人，他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呢？总不是他闲的蛋疼，将许多仙魂汇聚在了一起玩儿吧？女子又与那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铁链，争抗了一番后，败下阵来，而后，她一点儿都不顾及自己的仙子形象，扬天长啸，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而后，她说话了，“魂归来兮”她说，声音如英雄怒吼，

又似幽咽而鸣，有一种苍凉，雄浑，宛若来自远古的召唤，又像是在召唤远古的什么东西。

“程缺，你会招魂吗？”大半天没有说话的掌柜的，这会儿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问我。

我点了点头道：“早十几年前就会了，我是小道士出身，最初接触的就是招魂、画符类的小把戏，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

掌柜的道：“我想让你招魂。”

“你让我招魂？”我奇怪的重复着掌柜的话，一时没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对。”掌柜的重重地点了点头，确定了我没有听错。而后又解释道：“我并不会招魂，只得靠你了。”像掌柜的，幽坛老祖，他们这种人，都是比较高的，生下来就有很多的秘籍、功法，供他们修习，不像我，最初跟的就是一个算命的，还是个半吊子算命的，故而，他们那种人根本就不会那些画符啊，念咒语啊，叫魂啊等等，那些摆不上台面的东西，他们修的是大道，那些小道术是他们不屑一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