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七月底的时候,十里坡死了人,请我来帮着操持后事。完事之后时候还早,我便想去看看你父亲。
可当我去到老屋,看到屋内的一幕时,大惊失色。
老屋门户大开,地上有一大滩干枯的血迹,屋子内混乱不堪,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出事了,便跑去村子里,问村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起此事,村民们都心有余悸。他们说,在几天前的一个黄昏,忽然听到自老屋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又是一阵肝肠寸断的痛哭声。
大家意识到出事了,便结伴赶了过去,然后见到了血腥残忍的一幕。
你娘被绑在椅子剖开了肚子,腹中零碎流了一地,人已经死了。你爹跪在满地血水中嚎啕大哭,而在他的手中,还捧着一个小小的死婴!
死婴?听孙尚说到这里,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脑中一下子想起了之前村民们说过的话,‘竟然是他……他竟然活着。’现在,我能理解村民们见到我时,那惊讶与恐惧的样子了,他们一定都认为我是妖孽,一
个在娘肚子里一年多都没生出来,且死后还能复活的妖孽。
孙尚继续讲道:“村民们见到那个孩子,都非常的震惊,这几个月来,他们早就已经接受了你母亲得了怪病这种事实,可最后关头,为何又从肚子里出来了一个孩子?”
虽然那是个死婴,但细想来,还是足以让村民们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一群人没敢多待,各自迅速的跑回了家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有人看到你父亲抱着那个死婴出了村子,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孙尚讲完,盯着我道:“这就是当年事件的始末,这么些年,我一直想不通,什么样的孩子需要在母体内成长那么久,且没有喜脉。并且还能死而复生。”
“或许当初我并没有死,只是昏迷了呢?”我下意识的为自己辩解,我不想让自己听起来像个怪物。
孙尚点了点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你是被从母体内剖出来的,不足月身子虚很正常。”
说完,他紧接着又道:“你现在看起来跟普通的人没什么两样,这可能也是因为你被剖出来的原因,如果你是在母体内足月生出来的,那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孙尚说完这句话,大家各自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一时有些消化不了我听来的事情,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竟就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点点头。
我注意到,孙尚说起我父母亲的时候,用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两个词,这说明我父母初来十里坡的时候,非常狼狈。这似乎也更加证实了我的推测,他们是为了躲避什么,匆匆来到这里的。
可他们入住那间邪性的老屋是为什么?是因为初来乍到,无落脚之地,迫不得已?还是有其它别的原因?我这儿正想着,孙尚又道:‘这十里坡是名副其实的穷山沟,山中多石,蛇虫鼠蚁类毒虫甚多,村中可供种植的土地贫乏,乡亲们生活艰难,冬夏农闲之季,都被迫外出讨营生,故大家伙儿想不通,这
对外乡男女,为什么会往这穷山沟里跑?
有人猜测说:“他俩铁定是一对相好,因为家人不同意,或者其他啥原因不能在一起,可相互又没把持住,厮混上了崽儿,于是俩人私奔到了这里,想着做一对野鸳鸯。”
有人立刻就反驳,说:“外头富庶之地多了去,私奔去哪儿不好?为啥偏偏来咱们这么个山旮旯?并且一来就奔着老屋去,莫不是存了什么心思?”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大半天,最后结伴去了老屋,想瞧瞧他俩究竟来干啥,也想看看老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村里的人对老屋内有啥,有过千百种猜测,有人猜测内里可能有山精野怪,或邪魅鬼祟等骇人的东西。也有人猜测里头八成住着神仙。一代一代下来,对于老屋的好奇,已深入到了村民们的股子里。
那时候,你父母将屋门打开,也正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理。
那天,全村的人几乎都去了,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那老屋内空荡荡的,竟什么都没有。
让祖祖辈辈又敬又怕的老屋,内里竟是这般光景,这一发现让村民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甘心。
可又有人说:‘看不见的东西,才是最邪门的东西,这老屋要不邪性,能有那些动物来拜祭吗?咱们再继续观望观望。’如此,从春观望到夏,从夏再到秋冬,时间证明村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七八个月的时间下来,老屋内啥事都没有发生,而那对外乡男女也很本分,开荒种地,担水劈柴,虽不喜欢与人交流,但也勤勤
恳恳,像是一对正经过日子的小夫妻。
村民们逐渐对他们卸下了防范,潜移默化中将他们当成了村子里的一份子。
可就在第二年的春天,有人恍然发现了一桩天大的怪事!
那个外乡女人肚子里的娃仔,为什么迟迟不出生?!
要说女人初来乍到之时,腹部已然隆起,约莫着有四五个月的光景,如今又小一年过去了,她却丝毫没有要临盆的迹象,这可真是邪了!山多精,水多怪,祖祖辈辈生活在穷山恶水间的村民,对邪魅鬼祟之事听闻甚多,心下对此也最是敬畏。女人怀胎十数月不产之事迅速传遍村里,一时间,搅得人心惶惶。大家伙都认定,那女人的肚子
里,怀了个妖孽。
孙尚说到这里,闭了嘴,又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盯住了我。不仅是他,吴老道那家伙,也惊讶的盯着我上下打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