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桥修好后,就需要用生魂镇了。懂这些的人常说,宁杀十个生人,不抽一缕魂,若从普通人身上抽魂取魄,那就好比抽走了他们的一缕元神,轻则导致他们浑浑噩噩,体弱多病,重则痴痴傻傻,恶疾缠身,那样比杀了他们更加残忍,于是我们就想到了用修者的魂魄。”
“那次,张道墟前辈亲自出马,遍访名山大川,寻找归隐的修者,走遍了各地的道教佛寺,寻求肯舍魂魄镇阴桥之人,最后召集了二百三十八名修者,牺牲了一百四十位无辜之人的性命,历时四个月,终于将阳桥修好,压制了通往鬼门关的路,重还了临河镇一片安宁。”
听外公说完,我彻底明白‘阴桥,阳桥’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也终于明白外公这些天为什么而忧虑了,百般周折建起来的阳桥如今倒了,阴桥又出现了,那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临河镇又会邪祟百生!
想想在女鬼的记忆中,我看到的临河镇的样子,天地不明,户户昼伏夜出,人人满身死气,被邪祟附身状如痴癫者随处可见……难怪老村长说阴桥一倒,临河镇的气数就要尽了……
一番瞎想下来,岸就清晰了,远远的,我看见佝偻着背的老村长在对着我们挥手,整整一夜,他都等在那里。
我又看了一眼外公,外公的身上还在往下滴着水,湿漉漉的衣裳紧紧的包裹着他的身体,愈发显出他的苍老与清瘦,他干巴巴布满老年斑,满是筋疙瘩的手握着船桨,一下一下的划着,目光却顺水而下,眺望着远方,眼神虚无缥缈,似没有聚光点,又似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
“程缺,你没事吧?可担心死我了。”
船刚一靠岸,老村长就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他拉着我在他跟前转了个圈圈,发现我没啥事儿之后,这才问道:“那女鬼让你过去都干啥了?有没有为难你?”
我摇摇头,将事情的始末粗略的跟老村长说了一遍,最后又道:“它临走时让我转告你们,要想化解当年的恩怨,必须做到两点。”
“哦?那两点?”老村长一听有化解的余地,面上一喜,迫不及待的问我。
“一,救回众守桥鬼,二,一桩一道士。”
我将原话重复了一遍,老村长听后,收起了笑模样,转脸看向外公问道:“老程,它真是这么说的?”
看到外公点头后,老村长一拍大腿道:“临河宽四百多米,得打多少根桩,这要一根桩下压一个道士,那又得死多少人……”
长吁短叹了一通,老村长望着外公道:“老程,咱们一退再退,错也认了,头磕的跟孙子似得,态度低的都快钻进临河底那淤泥里了,它们还这么强硬,我看咱也别跟它们商议让它们继续守桥了,它们被压了五十载,一朝得获自由身,哪肯再同意被压,咱们还是直接把它们抓了,‘困鬼符’一贴,强行压下去得了。”
听了老村长的话,我顿时为众鬼感到不公起来,指着他跟外公喊道:“哦哦,我知道了,难怪你们对众鬼的姿态这么卑微,给人家烧香磕头,感情你们还想着利用人家,让人家继续扛桥啊!这么说,你之前的说的帮助它们转世投胎,修祠筑庙啥的,都是唬人家的!”
“你小子咋呼啥呢!小点儿声。”老村长毫不客气的在我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没好气道:“不然你说该咋办?难不成再往河里丢一百四十个生人?”
我被老村长一句话问的哑口无言,虽然我挺替那些鬼感到悲哀,可让它们继续扛桥无异是最好的选择。
这时,自打上了岸就很沉默的外公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硬来,当年之事毕竟是我们对不住它们,谁平白无故丢了性命,又被压了五十年也得有口怨气,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被抓的鬼救出来,再跟它们好生商议此事。”
老村长一摊手,无奈道:“这倒也是,不找回被抓走的众鬼,就是想来硬的都硬不起来,不过你说那个穿黑色斗篷的人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抓那些鬼?是见临河上忽然多出那么多鬼,怕它们作恶抓了它们,还是想阻止我们修阳桥?”
外公摇头,“这个说不准,咱们先回去吃口饭,吃完饭我去趟后屯弯,找那个徐大义打听打听,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点线索,不然这事可真是无从着手了。”
老村长道:“后屯弯我就不去了,我得回家歇歇,人到了年纪不服老不行,我这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我看了一眼老村长,这一夜熬下来,他的气色确实很差,终究是快八十岁的人了,这些天忙里忙外,也够难为他的。
……
外公跟老村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就回了村,之后告别,各自回家。
回家后外公换了一身干衣裳,接着去灶间生火,烧水。我则摘了一把青菜,爷俩合作,很快煮了一锅素面。
折腾了一晚上,给我们都饿够呛,俩人狼吞虎咽一人吃了两碗。
吃完,外公一抹嘴,道:“程缺,昨晚累坏了吧,今个儿你在家好好睡一觉,睡醒把碗洗了,外公出去下。”说完去了院子里,推着他那辆破二八自行车就往外走。
我自然知道他要去后屯弯,连忙屁颠屁颠跟了出去,拽着车后座儿,死缠烂打要跟着去。
我这人既爱凑热闹,好奇心又重,我特别想知道抓走众鬼的是什么人。
昨晚那女鬼的本事我见识过了,阴风阵阵,鬼气滔天的,想来其它的鬼跟她比起来也不会差,可那个穿黑色斗篷的人,竟能以一己之力抓获一百多个鬼,那道行一定高的没边了,我得跟着去打听打听啊。
外公被我缠的不行,最后无奈的答应了我,我一个起跳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哎呦!”
屁股落在车座上的那一刻,裤兜里有个什么东西硌的我生疼,我痛呼一声,伸手从兜里摸出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