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崧卿,崧卿,此去可千万小心哇!”他妻子云韶,正与妻妹云和立在天汉楼的楼阁上,挥着手里的锦帕,依依不舍。
“姊夫,要平安归来!”云和穿着桃红色的衣衫,也在默默替高岳祈福。
“放心吧阿霓,韦驮天和芝蕙都在我身旁。”随着绞碇带着浪花隆隆升起后,高岳也对着妻子和妻妹的所在,挥起手来。
“呕”这时一阵风,捎着天汉楼木梁上的漆味,吹入云韶的鼻中,她不由得觉得眩晕和恶心起来。
“阿姊,你没事吧?”云和急忙搀扶住她。
“没事,没事,好像是。”云韶觉得心有灵动,便面露喜色对阿妹说,“霂娘霂娘,好灵验的,我觉得自己又妊娠了。”
言毕,云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怕云和会探问个究竟。
可汉水边的夕阳下,云和则更是脸都红了。
那一晚,她可是在中堂小偏厅里,姊夫力田播种的事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当然知道阿姊是如何怀上的。
送走高岳后,云韶接下来几日反应愈发激烈,她记得怀竟儿时,一个月后才觉得恶心干呕的,可这次的小生命倒是调皮得很。
而这时,高岳所在的四艘千斛船,已乘风破浪,到了汉阴地界。
“霂娘,你好像来到兴元府后,消瘦了些。”次日,云韶与云和在摆弄窄巷内的园圃时,云韶关切地问到。
云和笑着摇摇头,说也许有点水土不服吧,接着双水灵灵的眼睛就盯住阿姊,带着些好奇。
“何事?”
“不,没什么。”云和带着点心事,垂下脑袋来。
接着她玉白色的手指,在苗圃当中的小苗叶上,点来点去,直到飞起只嗡嗡叫的小瓢虫。
那边花廊上,端着食盘经过的芝蕙,放缓了脚步,巧目在还浑然不觉的云和身上,稍稍停留了下。
半个月后,兴元府北的山河堰处,许多白草军士兵在增高的堰堤上,手持各种直柄或曲柄的铁镬,立在中央处,先是掘开了一小段缺口。
水声顿时轰鸣起来,遏制不住的褒水携带着黑色的泥浆,顺着那缺口,疯狂地飞溅而出,如条水龙般,喷射到了堰堤的对面处,接着白草军士兵成群吆喝着,互相提醒着,分散向两边退让,每退一段,就掘出个缺口来,便又喷出条水龙来。
很快,山河堰上各段都有水龙射出,渐渐堤坝的身躯发出碎裂渗漏的哀鸣。
立在赤崖上的高岳、刘德室、解善集、明玄等人,很清楚见到,越来越多小股的水流自山河堰各处溅出,锋利地切削着一方方土块,滚滚落下。
终于雷鸣般的霹雳声炸起,十多个小的缺口,被冲垮为个大的缺口,浑浊的褒水咆哮着,穿过了山河堰,很快顺着赤崖直到兴元府西北处的土地肆意蔓延开来,原本微白的土地,被浸为无边无际的泽国,颜色是赤黄色的,稍微带着点黑。
“明年,这里要稻麦混种。”高岳指着这片泽国,说到。
这几乎是无本的产业——因褒城赤崖关是片卤渍地,所以地价约等于零,没有民户在此耕耘——故而高岳将其七成的土地划给了白草军屯和州兵军屯,剩余二成划为了“学田”和“职田”(庄稼收获用来兴办学校,额外供给官员粮食),还有一成,高岳鼓动身边的亲信,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家,给占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