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9 在阳光下生活(十九)六千字!

“你……”

何思月伸出枯瘦的双手,颤抖着抚上她白皙的脸颊,没有血色的唇瓣张了张,几乎是费尽全力,才挤出一句话,“你……真的是我的外孙女轻轻吗?”

话音刚落,她已泪流满面。

“嗯!”

沈轻轻重重点了点头,抬手帮外婆把眼泪擦掉,哽咽着说,“外婆,是我,我没有死,呜呜,我回来了……”

“轻轻——”

听到她肯定的答案,何思月这会儿已将最后一丝疑虑打消,她伸手牢牢把她抱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出声。

祖孙俩久别重逢,抱在一起哭了许久许久,直到养老院的护工送来午餐,被她们这副举动吓懵了,她们才总算平稳情绪,跟对方笑着解释了一下。

这个护工姓林,一直负责照顾何思月,知道沈轻轻是她外孙女的堂妹之后,态度非常友好地跟沈轻轻打招呼。

“谢谢林阿姨一直照顾我堂姐的外婆。”

沈轻轻由衷向对方表示感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阿姨笑着说,视线落在沈轻轻身上,突然问她,“沈小姐今年几岁?有没有男朋友呀?”

“我今年26岁了,没有男朋友呢。”

沈轻轻如实说。

嗯,没男朋友,但结婚了。

不过最后那句她没说,因为她现在是以沈十七的身份生活,而沈十七,当然未婚。

“哦。26岁挺好的,挺好。”

林阿姨连连点头,对她是越来越喜欢,旋即动了给她介绍男朋友的心思。

沈轻轻沉浸在与外婆相认的喜悦中,压根没发现人家已惦记上她。

林阿姨很快就离开,偌大的房间里,只剩沈轻轻与何思月祖孙俩。

由于想要跟外婆说悄悄话,沈轻轻立刻将门锁上,拉着外婆的手就往卧室走。

这里是一房一厅的格局,在卧室里聊天,比在客厅隐秘多了。

当然,与外婆进卧室之后,沈轻轻仍不忘回到客厅,把装着饭菜的托盘也端进去。

“外婆,趁着饭菜是热的,您先吃饭吧。”

沈轻轻把饭菜端到何思月面前,笑意盎然对她说。

外孙女死里逃生回来,何思月乐不开支,哪还有什么心思吃饭,于是,她急忙朝她摆摆手,道:“哎呀,你先别忙那些,跟外婆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您先吃饭,我再告诉您。”

沈轻轻一边说,一边把筷子递给她。

“就不能先说吗?”

何思月接过筷子,跟她商量着。

沈轻轻摇头,“不行!您的身体不好,要按时吃饭。”

“哎,你才回来呢,就管起外婆了。”

何思月假装郁闷地说,手却听话地拿起碗筷,道,“你也吃点吧。”

虽说这是一人份的套餐,但两人一起吃,其实还是够的。

沈轻轻笑得特别甜,“不了,现在还早,我等会儿去公司找顾祁森一起吃。”

“……那好吧。”

何思月没有强求,开始吃饭,一口一口慢慢地咀嚼。

在沈轻轻的监视下,她不敢吃太快,只能按照以往的速度。

沈轻轻坐在对面,托着腮帮子看外婆,眉眼弯弯的,蕴满着幸福的光亮。

真好,她还能活着回来,看到外婆健健康康的……

外婆啊,您一定要长命百岁喔,轻轻发誓,以后绝不会再离开您了……

这顿饭的时间对何思月来说比任何时候都漫长,好不容易,她终于可以放下筷子。

“轻轻啊,可以告诉外婆了吗?这两年,你到底是怎么熬下来的?你是不是受了很多的苦?”

“外婆,您放心,我没受什么苦,真的!”

见不得外婆为自己难过,沈轻轻立马抓住她的手,一再地保证。

何思月盯着她这张脸,想象着她毁容的过程,禁不住泪光闪动,“你……你都换了一张脸,怎么可能没受苦?疼吗?丫头?”

“呵……”

明白外婆这是误会自己脸毁了,沈轻轻轻笑一声,赶紧解释,“我没毁容,也没受伤,这张脸是我用特殊的化妆粉化出来的。”

“真的?”

何思月一听,眼神一亮。

“嗯嗯,当然了。”

沈轻轻颔首,索性挪到她身边坐下,小女孩那般依偎着她,开玩笑打趣,“老天爷既然给你们家轻轻那张漂亮的脸蛋,就不会轻易收回去的,您放心放心。”

ps:六千字一章,更新完毕。

屋内一阵静默,悲伤的气氛渐渐弥漫到了门外。

沈轻轻攥着购物袋的双手颤了颤,非常反感顾爷爷此时的做法。

他明知道她在外婆的心目中有多么重要,他亦明知在这两年多的日子里,外婆的痛苦绝不亚于顾祁森,而他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却无疑是在外婆的伤口处撒盐,爷爷啊,您……怎能如此狠心……

沈轻轻越想越难过,为外婆,也为自己,刹那间,她突然有那么一股冲动想要踹开门,直接走进去大喊一声“外婆,我回来了”,然而,未等她这么做,就听顾老爷子无奈叹气:“其实,我们都明白,轻轻应该也是凶多吉少了,阿森呢,更是明白这个道理,当年,他可是亲眼看到轻轻从飞机上掉下悬崖……思月啊,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不高兴,但请你理解,作为一个长辈的难处,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你肯定也会跟我做一样的选择……”

“你想说什么呢?”

何思月拿着纸巾抹抹眼角的泪,哑着声音问他。

隔着门,沈轻轻虽看不见外婆的表情,但听到她略带哭腔的嗓音,她的喉咙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扣住一样,瞬间连呼吸都开始不舒畅。

心好痛好痛,呜呜,外婆……

沈轻轻咬咬唇,想推门,手却像是有千斤重那般,迟迟无法抬起来。

就在这时,老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希望你能帮忙劝劝阿森,外边好女孩那么多,不要傻傻地守着一个不可能会回来的人。他还不到三十二岁,难不成,真要为轻轻守一辈子么?”

“这个……”

何思月显然没料到顾长谦会对自己说这些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而很快,顾长谦又接着说,“思月啊,阿森谁的话都不听,只愿意听你的了,如果由你出面劝他,相信他会给你这个面子,就算不马上续弦,至少也会愿意去与那些好女孩见一见。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他之前不也是很排斥轻轻吗?我相信,只要他肯踏出第一步,绝对可以再次找到一个心仪的妻子,而且嚎嚎啕啕两个娃儿,到时候也有妈妈疼,这样的话,我这个当爷爷的,以后到了九泉之下,也就了无牵挂了。”

顾长谦这番话说得非常诚恳,听得出,他是真心为顾祁森的幸福考虑,可落在何思月耳里,却是那么地刺耳。

何思月紧紧握住颤抖着的手,非常非常地伤心。

轻轻,她宝贝的轻轻,难道真的回不来了吗?

阿森对轻轻那么心心念念,这让她心底不由得燃起了一缕小小的希望,或许,有一天轻轻会回来,但……

如果顾祁森真的另娶放弃了等待,那么,所有的希望终将破灭,而她家的轻轻,就再也回不来了……

何思月心头难受得无法呼吸,可却强忍着心中的痛,反问顾长谦:“那万一呢?万一哪天轻轻回来了,她该怎么办?家没了,老公孩子都被别的女人抢走了,我的轻轻,她该何去何从?你有没为我的轻轻考虑过?”

“……”

顾长谦微微怔住,很快就摇头反驳她的话,“不可能有万一!轻轻不可能还活着!”

“呵,怎么不可能?我相信我的轻轻福大命大,一定会活着平安回来!”

何思月语带笃定地说,许是被顾长谦的话给气到,她愤怒地继续讲,“真不知你这老头子安的什么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人找到我轻轻的尸体,那就代表她还活着,她一定还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等着有一天跟我们团聚。可你……你怎么就那么盼着她死?我真是错看你了,顾长谦!”

“你——”

顾长谦被她这番指控气得老脸涨红,索性拍桌子站起来,“我实话实说也有罪了?我当然希望轻轻还活着,但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不死也会没掉半条命,而事情发生后,阿森派人在悬崖底下足足搜了三个月都没有发现她踪影,两年多过去了,也不见她回来,这不是死了是什么?思月啊,你醒醒吧,轻轻回不来了,难不成你也想跟阿森一样,固执地在那做白日梦么?你怎么就那么自私,想让我孙子为你外孙女活活守一辈子?你不心疼阿森不要紧,但我这老头子心疼啊!”

“你既然心疼阿森,你怎么就不试着尊重他,问问他的想法?你强迫他去相亲,就真的是为他好吗?”

何思月没好气开口道。

“那照你的意思,让他守着轻轻一辈子,那就是为他好了?”

“至少那样的话,阿森心里有念想,也有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

这两年来,顾祁森过得有多艰辛,何思月都是看在眼里的,她百分之百相信,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对轻轻情深义重的男人,还残存着一丝丝轻轻还活着的念想,如果不是因为嚎嚎啕啕还年幼,牵绊着他的脚步,他一定不会苟且余生……

试问,对这样一个深爱着轻轻的男人,她何思月又如何能开得了口,让他放弃这段跨越生死的感情?

不,她做不到,而且,她也不想去做,因为,人都是自私的……

顾长谦的自私,在于没有真正为轻轻考虑,在他心中,轻轻始终是个外人;而她的自私,则是不愿让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在历经千辛万苦回家之后,还要面临丈夫孩子被别人抢走的厄运,哪怕,轻轻不一定回来……

“所以,你是不想去劝阿森了,是吗?”

若顾长谦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何思月第一次跟他黑脸。

她的性子软弱、脾气很好,当初他因为家族原因与她分手,她也是不哭不闹,与他好聚好散,所以在顾长谦心目中,何思月是没有主见且又容易被别人说服的。他这一次来找她,就是本着让她去劝顾祁森的目的,谁知,在这件事情上,她却一点都不配合,甚至还跟自己唱反调,这简直刷新了顾长谦对她的认知……

“抱歉,我自认没这个能力!”

何思月干脆扭过头,下逐客令,“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如果没其他事,你先回去吧。”

“思月……”

顾长谦的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轻轻不会回来这事,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当初冉冉……但人总要学会面对现实,你想开一些,千万不要再为这事难过了。”

顾长谦不提顾冉冉还好,他一提,立马挑起何思月藏在心底的恨意。

“你还好意思提顾冉冉?如果不是你那个孙女干的好事,我的轻轻怎么会失踪?都是因为顾冉冉,都是因为她……”

她不是圣母,她只是一个失去外孙女的可怜老人,她的轻轻被顾冉冉那样伤害,她断不可能会原谅她……

“思月……”

“走!你给我走,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不想看到一个诅咒我外孙女的人!”

“思……”

“走啊!”

何思月盛怒之下,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直接就往顾长谦身上扔去。

顾长谦差点被砸到,惊险躲了过去,下一秒,陶瓷杯砰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见她情绪特别激动,生怕留下来会刺激她,顾长谦只好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安抚她,“那我先走了,等你气消了再来看你。”

何思月转过身不理他,肩膀剧烈颤抖着,被他气得心肺都疼了。

顾长谦灰溜溜拉开门出来,沈轻轻愣在原地来不及躲,视线恰好与他碰上。

没想到门外竟有人偷听,也不知听到了多少,顾长谦顿时恼羞成怒。

他阴着脸瞪沈轻轻,面色铁青可怕,“你是谁?在这多久了?谁允许你偷听别人讲话的?”

沈轻轻眸光沉沉盯着他,好半晌没有说话。

顾长谦心头怒火中烧,禁不住厉声呵斥:“还不快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