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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右道。
甘州。
“……老鲍氏拉着沈恭同归于尽,她那儿子在大理寺听见,发了狂,当天晚上也吊死了。
“沈信言和沈信行告丁忧,陛下下旨,兄弟两个都孝顺,然都为朝廷效力,岂可同时离开。就准了沈信行,命沈信言夺情,只准回家三日。
“沈家收敛了尸首,沈信行一家扶沈恭的灵柩回乡安葬,并说要守制读书三年。至于老鲍氏和沈信诲,照着老鲍氏留下的遗言,都烧了,骨灰会洒在大运河里。
“韦老夫人病得很重。听说,很难讲……”
幕僚把京城加急送来的消息细细地说给冯毅听。
因为冯毅对京城沈家的事情,总是格外关注。
“嗯……知道了,你去吧。”冯毅有些黯然地挥了挥手。
幕僚拱手退下。
冯毅站起来,慢慢地走回了内宅。
沈溪死在京城的事情,他还没有告诉冯氏。
若是知道沈溪已经死了,那冯氏的这条性命,怕是也就保不住了。
他想把冯氏在自己身边的时间,留得再长一些。
虽然时间已经进了四月,可甘州却还冷得很。尤其是夜里太阳落下,内室还是要再烧起炭盆,才能暖和起来。
掀开厚厚的棉门帘,冯毅迈步进门。
冯氏正伏在炕桌上嘤嘤地哭。近身服侍的吕妈妈,满面无奈地站在旁边,见他进来,眼睛一亮。
“伯爷!您可回来了!夫人又想小姐了!”
沈恭气得脸色发白,全身发抖,胸口发闷,腾地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老鲍氏看着他的样子,满面的愤怒仇恨渐渐褪去,变成了伤心欲绝,一声悲呼:“我可怜的诲儿啊!”伏在桌子上,放声痛哭。
“鲍氏……我,我觉得,不对劲……”沈恭的手颤抖着掩住了左胸,脸色苍白如纸,唇角渐渐地沁出黑血来。
老鲍氏哭得哽咽难言,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样子,却若无其事地吸了吸鼻子。
从袖筒里抽了帕子出来擦了擦泪,老鲍氏伸手舀了一碗鸡汤,双手捧着,一仰而尽。再盛一碗,也大口地喝了下去。
扔下碗,看着沈恭,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忘了告诉你。其实是我看错了,你让我烧的那些信,我都乖乖地烧了。并没有留下来。”
沈恭狠狠地瞪大了眼睛,就似是真的瞪裂了眼角一般,有血水滴了出来!
“你,你这个,贱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应该问,我已经做了什么!”老鲍氏凄然冷笑:“你仔细看看,我今日穿的,像不像寿衣?”
沈恭的嘴唇渐渐青紫,抖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喉头只是嗬嗬作响。
“只是没想到,老爷你也穿了一件一样的。说到底,咱们俩,一对儿烂泥种子,还是心有灵犀的!”老鲍氏边流泪,边轻笑。
“瞧瞧我这套头面,是纯金的。不是你送的,是我特意卖了其他的给自己换了这么一套。这件长褙,是蜀锦。里头的裙子,是潞绸。我脸上的胭脂粉黛,都是掬香阁最上等的货色。这些东西,把我的私房钱花去了大半。”
说到这里,老鲍氏咳嗽了一声,嘴里冒了一口血出来。
“剩下的,我让品红给我敛尸用。放心,不葬在你沈家的祖坟。我让她一把火烧了我。等我诲儿也到了那一天,也一把火烧了诲儿。我们娘儿两个,罪孽深重,不用留全尸……”
老鲍氏的声音渐渐地也低了下去,面若白纸,手脚痉挛。
沈恭已经滑到了地上,椅子被他靠得往后倒去,咚地一声砸在地上。连带着,沈恭也跟着半趴着伏在了桌角。
他的七窍已经都流出了黑血来,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眼睛却还死死地盯着老鲍氏。
老鲍氏抿着唇看着他笑,忽然一张口,喷了一地的血。
“老爷啊,今日咱们携手同归吧?虽然我没那个本事进了沈家,杀了沈濯那个丫头。可是,我能把她大好的婚事搅黄!你一死,她得守孝一年……一年啊,足够主使诲儿这件事的人,把她也弄死了!”
老鲍氏无力地歪倒在地,却还强撑着,朝着沈恭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