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渚被她说得默了一默,方开口道:“我先前并无入京打算。”
这个话,连隗粲予在内,都一脸不信地看着他。
“翼王亲自去卞山寻我是我没有料到的。但我更没有料到的是,净之小姐在他之前抵达,留下了信件;而那信件,被翼王私自摸走拆看了。”
北渚坦然道。
“发现那件事后,我认为这孩子已经坏了心性。我不想教他。”
沈信言神情不动地捻须。
而沈濯则明目张胆地冷笑一声。
“尤其那时候我已经听说了陛下有意给净之小姐和他赐婚。以沈侍郎的手段心智,我再暗中相帮一二,保住他姐弟两个的平安应是不成问题的。”
北渚说到这里,眼神复杂地看向沈濯:“只是我却再次失算。净之小姐出人意料,竟如此与众不同。”
“没了沈家,你觉得翼王和临波公主无人可靠了,所以才决定入京,亲自出手相助他们?既是助他,那又为何来了我沈府?!”沈濯咄咄逼人。
北渚呵呵笑着,双手一摊:“是你去请的我嘛!”
沈濯语塞。
“我原也没想到净之小姐这样坚韧刚硬、出类拔萃。之前的种种谋划,如今看来,竟让我这一向自诩高洁之人,显得与前年那个私拆信件的翼王,成了一丘之貉了!”
北渚坦然立起,双袖合拢,大大方方向着沈濯深施一礼:“沈小姐,阮止错了。”
沈濯冷冷清清地看着他,出人意料地反驳:“翼王那时拆我的信,是因为被我激怒,少年心性按捺不住。说俗了,熊孩子犯了熊毛病。打两顿知道疼了,就能改好。
“阮先生连不惑的门槛子都迈了过去,设计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来,还这样大言不惭。若我非是你口中的刚硬不同、出类拔萃呢?就活该被你谋算了不成?
“阮先生,你不臊得慌么?”
沈濯来得很快。
清丽的脸上没有擦胭脂水粉,乌黑的长发刚刚擦干,松松地绾了个倾家髻。
隗粲予大讶:“咦?动作这样快?我以为你怎么不得磨蹭半个时辰呢?”
沈濯习惯性顶嘴:“在生活自理能力这种事上,是个女子都比先生你们这样的男子强出去七八个境界……”
于是耳边响起一声轻咳。
呃……
沈濯连忙噎住话头,恭顺行礼:“爹爹回来了?”
沈信言捻须颔首,令她坐下,转向北渚:“先生何以教我?”
北渚闲适的神情终于收了些许,有了点谈正事的样子:“不敢。只是有几件事想告知贤父女。”
贤父女?
难得啊!
竟能从北渚这个一向睥睨的高士嘴里听到这样的词儿。
只是沈信言父女二人都神色不动,只管淡淡地看着北渚,似是在不约而同地审视: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在下是个妄生狂人,也从来不觉得这世间还有甚么大事可以牵绊的。只是当年不甘之时,曾经随手布下过一些棋子,为的也不是家国天下,而是为了让自己过想过的日子,而已。”
北渚开篇,依旧如常狂妄,却也算得上是实话实说。
“南崖入宫,如鱼得水,三年两胎,宠冠群芳。那时我尚在赌气,想着她能做得成来日太后,我就敢博一个富可敌国。所以才有了悉心教授出的几个范蠡陶朱。
“谁知半年之内,她的情形竟然急转直下,玉殒香消。我顿觉不妥,即刻入京,却发现阿孟连消息都不敢传递给我了。
“时至今日,阿孟、我、临波和翼王,心照不宣的一件事,就是南崖之死,果系病逝,亦或者乃是人为?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