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是想去临洮做生意,问我借隗先生。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沈信言轻轻笑了笑。
罗氏嗤地一声笑:“你舍不得什么?我看你是替你女儿舍不得。要我说,挺好。这隗先生哪儿都挺好,就是事事太依着微微了。他一走,微微正好收收心。一两年后,就好出嫁了。”
沈信言看着罗氏低头忙活,忽然伸手,悄悄地抚了抚她的头顶,低声问道:“杞娘,我们再生一个娃儿好不好?”
罗氏腾地一下红了脸,咬唇嗔道:“你做什么?!大清早起的……”
“微微性子太野,以后就算嫁了,也未必肯在京城里老老实实待着。说不准就天南海北了。我们再生一个,你,和我,也不那么难熬了啊……”沈信言满面温柔。
罗氏只觉得脸上都快要烧起来,忙推他:“你还快去上朝?邱妹夫说不准在外头等你了。”
“我说真的,你想一想啊。过几天闲了,我请张太医家那个擅妇科调理的儿媳妇来给你瞧瞧……”沈信言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完,又呵一口气,转身一本正经地去了。
芳菲奇怪地看看侍郎大人的背影,再回头看看已经羞得腿都软了的罗夫人,眨眨眼。
大爷跟夫人说什么了这是?
她可从来没见过夫人有过这样娇羞的样子呢!
路过外院,沈信言想了想,去了洗墨斋,在隗粲予窗下敲了敲:“隗先生。”
隗粲予鼾声大作。
“隗先生,信成跟我借你去临洮,你想去么?”沈信言也不管他的鼾声,只管温言问道。
隗粲予一骨碌爬起来,手忙脚乱打开窗子:“那什么,那什么沈侍郎答应他了没有?”
沈信言看着蓬头垢面的隗粲予,淡淡地笑:“我现在问先生,你想去么?”
这个人的目光太吓人了……
隗粲予有些心虚,缩了缩肩:“跟我没关系……您和她商量去……我,我听你们商量的结果,让我去我就去,不让我去我就不去……”
沈信言静静地看着他。
“沈侍郎,我保证,如果您说一声不让我去,那我肯定不去!拿刀指着我也不出京城一步!”隗粲予只觉得毛骨悚然,赶紧举手发誓!
但是第二天沈信言回来的还是不算早,天擦黑才进门。
沈信成老早就过来等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他终于回来,迎上去就往外书房扯:“信言哥,我跟你说……”
荆四上前一步,恭敬打断:“信成爷,小姐有话,大爷回来,先请进去跟老夫人请安。厨下已经备了酒,也给您收拾了客房,您今晚尽可跟大爷联席夜话。”
一听是沈濯发话,沈信言露出歉意笑容,沈信成也老老实实地对着他拱手:“那我在外书房等您。”
进了桐香苑,沈信言就看见小女儿正在韦老夫人跟前逗趣,不觉莞尔,进去笑道:“母亲,孩儿回来了。”
韦老夫人连忙让人给他设座、上茶、拿点心,又瞪眼道:“我知道你急着出去跟信成说话。你们吃酒,心里空着怎么行?听话,先吃两块点心垫一垫。”
沈信言老实答应,又笑道:“其实我也不累也不饿。午间被荀朗和公冶释拉着去大慈恩寺吃素面。我想起来,不是那寺里的一位湛心师父救过微微吗?我去给他道声谢。不知不觉,才跟他聊到现在。”
湛心?
这个名字可是许久没有听到了。
沈濯心中一动,忙笑问:“爹爹竟找到了?隗先生当时听了好奇,也去找,却没找到呢。”
“是,他住的地方偏僻。”沈信言颔首,“我也是正跟人打听时,一个小沙弥在一旁听见,才带了我绕去的。我出来的时候,险些自己没找到路。”
“爹爹觉得那僧人怎样?”沈濯不等韦老夫人开口,便追着问。
沈信言面露激赏:“那位师傅碧血丹心,渊博之极。我与他纵论古今,真是痛快极了。如今觉余音绕梁,怕是要三月不知肉味了!”
沈濯失声笑了出来:“这还是头一遭听见爹爹给人这么高的赞誉呢!看来这湛心大师还真不是凡品。”
“只是他有些偏执激愤。也难怪要修行。他胸中的那些个块垒,非佛家一杯禅茶,无可浇熄啊。”沈信言有些感慨。
韦老夫人却只关心一样:“你喝了一下午茶?那岂不是伤身?快吃些点心。”
沈信言笑着推辞:“饮茶时吃了的,大慈恩寺的素点心味道还不错……”却见女儿拼命冲自己使眼色,反应过来,忙伸手去拈身边碟子里的杏仁酥,“只是母亲这里的点心,格外和我的胃口。母亲有心了。”
韦老夫人见他连吃两块,十分香甜,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那是自然。”
又闲话几句,沈信言方才从桐香苑里脱身,自去跟沈信成说话。
这里沈濯也就趁便告辞,回了如如院,继续紧锣密鼓地悄悄准备长行需要的各种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