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低眉垂目,手下不停。
闭嘴。再打扰我抄经,我就找湛空大师收了你。
苍老男魂的声音顿时消失。
沈濯不动声色,提笔舔墨。
看来,湛空大师还真有点子法术手段啊!
苍老男魂安静老实。
沈濯的嘴角溢出一丝微笑,安安静静地继续挥毫。
她的经书尚未抄完,隗粲予和孟夫人便谈完了,作辞而去。
孟夫人回到屋中,见沈濯一动不动,满意地笑了笑,自己且坐下,铺纸写信。
这一抄,直到日头偏西,才将整卷《金刚经》都写完。
孟夫人查检一番,满意点头。自己且换好了出门的衣裳,带了青冥长勤,直奔大明宫。
寿春宫里,林嬷嬷听说孟夫人亲自捧了抄好的经书在宫门口立等,忙跟太后请了令牌,一路疾行出了建福门。
已经两年没见,林嬷嬷看着孟夫人,悲喜交加。
因已是初夏,只见孟夫人着了纯白的男式圆领长袍,下头配了双麻布的高履,又如男子般束发,戴着黑色的软脚幞头,眉目清冷,嘴角含笑。
林嬷嬷见她身上一丝装饰都没有,习惯性地便嗔她:“还是老毛病不改,特立独行至此!沈二都不管管你的?”
孟夫人见林嬷嬷一身宫衣,梳着高髻,却因走来,鬓间微微见汗,心下感慨,含笑躬身长揖下去:“林嬷嬷。”
因从青冥手里接了托盘过来,轻声道:“这是我和小徒沈氏抄写的经卷。给太后明日供奉凑个热闹。”
顿一顿,又道,“还有一封夹带的私信,是给公主的。还望林嬷嬷行个方便。”
青冥长勤都吓了一跳。
哪有这样明目张胆说自己送进宫的东西里有夹带的?!
谁知林嬷嬷眉开眼笑地把托盘接过来,转手递给旁边粗使的小宫女,打趣道:“你给公主写信,别说我了,便是太后和陛下,只怕都懒得看一眼。左不过就是吃饭喝水的唠叨,公主不烦我都烦了。”
沈濯叹了口气看着孟夫人,直话直说:“若是三殿下无意大宝,那就没有什么好时机不好时机之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远走江湖,永不入局。
“可是孟夫人,你以为人家会相信么?会等你么?会让你有的挑有的选么?
“此刻自然不是好时机。但至少我沈家,避无可避。
“至于三殿下那边,只怕与夫人,甚至与公主,都想的不一样。”
孟夫人心情烦躁了起来,却又被她的话惊到,眼中厉色闪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濯看了看窗外,道:“隗先生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他心里对三殿下的关切,绝不比旁人少。我想,如今左藏一案的始末,以及各方的初步反应,已经被他全都告诉章扬了。”
孟夫人眼中一暖,迟疑片刻,问道:“三殿下走到哪里了?”
沈濯一愣,看了她一会儿,苦笑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从章扬的反应来判断,才觉得三殿下未必肯就此退避三舍罢了……”
孟夫人挪开了目光,许久,才回过头来,恢复了平静:“抄经罢。赶在宫门下钥前,我得送回去。”
沈濯答应一声,重又拈起笔来。
不论外头如何,沈家内部不能有问题。
包括三房,包括沈信明一家,包括孟夫人和隗粲予。
父亲既然铁了心要把这个利用他的人找出来,那自己就帮着他,找出来,弄死,或者打残,也就是了。
“你父亲原没这么早到户部来,所以左藏的案子也本不该这样早掀出来。这倒有趣了……”苍老男魂看戏看得兴致勃勃。
沈濯的手一顿,笔尖一颤,险些便要污了整份经卷。
然而不过瞬间,她便重新屏息静气,沉稳地继续在纯白的宣州纸上继续写下去。
“呵呵,沈二小姐还真沉得住气啊!你可知道,这件事,原该直接把你父亲的官职都弄丢的!”苍老男魂丢下了一记重磅炸弹。
沈濯一边垂眉写着经,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孟夫人,你可知道京城的和尚里头,哪位擅长打鬼的?”
孟夫人一愣,下意识地重复:“打鬼?”
苍老男魂吓了一跳:“二小姐,你可别乱来!”
沈濯嗯了一声,低着头:“嗯。明儿不是去大慈恩寺么?京中的杂耍百戏,我差不多都见识过了。唯有这和尚施法驱鬼等事没见过。”
孟夫人拧眉细想:“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