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远远地站在后头,又被罗氏再三嘱咐过不许抬头乱看,所以其实根本就什么都瞧不见。
直到司礼官高声命:“平身。”
众人这才站直。
却只见邵皇后笑吟吟地往旁边让道:“只是既然召南姑母在这里,本宫想必不该做这个执柳赐福的人!”
一位鬓角花白却身姿如松的宫装老妇人站在一侧,一手负后,闻言轻笑一声:“家国天下,皇后是国母,不要忒谦。请吧。”
话说得简洁干练,甚至还有一丝不太耐烦的意味。
沈濯忍不住悄悄地伸长了脖子,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嗯,还是太远了,看不清啊。
司礼官开始一个一个地唱名,令官眷们都过去接受“除灾赐福”。
一步一挪,沈濯跟着好好复习了一下大秦的官制。
嗯,本朝还是学的前唐,是群相制。尚书令是空的,右仆射致仕,唯余一个左仆射竺致远,人称左相。然后就是六部尚书,中书侍郎,黄门侍郎等。
再往后,就是御史大夫、九卿和六部侍郎们等人。
到了罗氏,邵皇后的手微微一顿,含笑打量了一打量,柳叶蘸水拂过,眼神又落在了沈濯身上,手上又是一顿。
沈濯心里也跟着她的手一顿。
皇后娘娘知道自己要来……
她在等着看自己。
司礼官的声音继续往下唱了:“刑部侍郎夫人、四品郡君庄氏……”
沈濯恭敬垂首跟着罗氏往前走了。
邵皇后的目光跟着她过去,又在她的背影上转了一圈,方含笑又转回头。
笑意祥和,柳枝轻拂,如庙里的观音大士。
只是,缺了一点……
慈悲?
三月三,上巳节。
罗氏带着沈濯大清早就出了门。
没办法,邵皇后、召南大长公主和甘棠长公主都去了曲江芙蓉园,打算着好生玩一日。所以下令京城五品以上的内眷们,没什么大事的,都带着孩子们去玩玩。
——像二房和沈信明等人,因去不了芙蓉园,只在曲江边凑凑热闹,所以尽可以慢慢来。
“爹爹说话不算数。他上回临走,还跟我说,等咱们办妥了老宅的事情,他回来带我去乐游原上放纸鸢呢!”沈濯在车上小声地抱怨。
罗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她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孟夫人的身份。
最可气的是,沈信言昨天晚上直到三更天才悄悄地回府,然后以“不打扰夫人歇息”为名,自己在外院睡了一觉。
然后呢,今儿一早,令人直接把自己的铺盖和换洗衣衫都搬去了礼部!
说是:公务太忙,春闱之前,就暂时不回来了,省得分心……
罗氏一向不肯发丈夫半点脾气的人,都忍不住了,上了车就告诉了沈濯:“你爹躲了咱们了。”
这简直是……
娘儿两个吐槽了沈信言一路,快要抵达芙蓉园的时候,才一致决定:“……今儿晚上回去,告诉老太太!”
好在下了车没走几步就瞧见了罗夫人带着朱冽,忙都笑着迎了上去,各自行礼。
过了一个年,朱冽又胖了一些,一看沈濯就皱起了眉:“你怎么又瘦了?我不要跟你在一处了!”
沈濯咯咯地笑,心情终于好转。
四个人小声儿说笑着,在宫人的引导下先去了紫云楼外排班。
芙蓉园是前唐时修的皇家园林,曲江从园中穿过,随着水流曲折,修葺了不少亭台馆阁,俱是看水的好地方。
所以上巳祓禊、端午龙舟,都在这里举行。
紫云楼是芙蓉园最高的观赏地,帝后来此也多在这里休憩。
到了楼前,沈濯心里惦记着欧阳试梅,一边仔细找寻,一边低低地将与欧阳一家的相遇过程告诉了朱冽,低声笑道:“欧阳姐姐是个最直率不过的人,冽表姐你一定喜欢她!”
能交到新朋友,还不是个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朱冽当然高兴得很。
“沈家妹妹。”一个略微生硬的声音在旁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