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心有戚戚地哼了一声。
就是啊……
让宫里出来太后亲封的三品女官去教一个令史的庶女——沈老太爷还大言不惭地让一个婢女还“知会”,还牛皮哄哄地让人家“用心教”!
我教你个鬼脚七啊!
神经病!
青冥把未尽台词听得清楚明白,转身去了上院。
当着给沈老太爷揉肩说悄悄话的鲍姨奶奶,把孟夫人的话一字不改地如实叙述一遍。
沈老太爷终究是县尉出身,对话外音格外留意,皱眉问道:“她说,一个那样的庶女——她是什么意思?”
青冥也没有什么羞惭恐惧,平静地说:“大小姐两次谋杀二小姐未遂,并在归海庵留下签字画押的供词的事情,夫人尽知。”
什么!?
她尽知!?
这孟夫人可是刚刚才从宫里告老,她是陈国公府引荐的,她的好友同僚在官宦人家教导小姐的可不在少数……
沈老太爷的身子轻轻一抖。
她现在离开沈家,旁人问起她为什么刚来两个月就走,她若是把缘由都说了……
到时候别说沈簪,只怕沈信诲也会折进去!
……而且,沈溪沈佩会极难说亲!
再加上长子一定会因此跟自己翻脸……
沈老太爷终于对接回沈簪一事不那么坚定了。
挥手让青冥退下,沈老太爷忍不住埋怨鲍姨奶奶:“你说你天天在家守着簪姐儿,怎么就不能管好了她?我都说你那侄女儿就是个棒槌,让你一定亲自管着簪姐儿。当年诲哥儿不也是你教的,看看,现在多好——你就是犯懒!”
鲍姨奶奶抹起了眼泪:“你还说我?当年诲哥儿小的时候,你多上心。读书写字跟着你学勘验,你不是手把手地教?到了簪姐儿,你成天介嚷嚷喜欢、宠爱、心头肉,可是你管过些啥?除了教她写了两笔字,你还教过什么?”
沈老太爷呸她:“她一个女娃娃,难道我也能把我的本事教给他?还不是要跟着你学怎么跟妇人们相处,怎么整理家务。当年韦氏那样气盛,你不周旋得好好的?”
鲍姨奶奶郁郁:“我哪儿知道怎么回事?我都教给簪姐儿了的。可是她使出来,别说老夫人不买账,连我亲儿媳妇都不正眼儿看她。要我说,不是看着你疼她,这个家不定多少人照死里欺负她呢!”
说着又委屈起来,“终归还是怨你,一个人跑出去不知道跟什么浪蹄子去逍遥。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应付这么一大群狼!”
沈老太爷哼了一声,看看屋里没人,拉了她坐在自己腿上半哄半骂:“你闲死了,这种狗屁馊醋也吃?你家里又有儿子又有媳妇,怎么就是你一个人了?我看你是这半年没被我收拾,烧得你……”
青冥话音刚落,沈濯一拍条案便站了起来。
开什么国际玩笑?!
那是杀死原身的凶手!
现在没弄死她已经是自己手下留情了,怎么竟然想让她就被关了几天,就这样若无其事地回来?!
门儿都没有!
沈溪也吃了一惊。
怎么,韦老夫人都没能阻止老太爷么?
尤其是,沈簪谋害沈濯可是证据确凿啊!老太爷连这个都不在乎?!
沈簪在老太爷的心里到底是有多重要啊……
沈溪心头微晃,眼神飘忽。
孟夫人眉毛丝都没颤一下,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长安营造图:“坐下。”
臭妮子们!
自己拿着万人难求的宝贝给你们讲长安地理志,你们竟然还有心思琢磨别的?!
沈濯硬生生地把一口气咽回去,规规矩矩坐好,却仍旧抬头问青冥:“祖母怎么样?有没有……跟老太爷吵?”
青冥欠身:“二小姐稍待,婢子还有话没说完。”又转向孟夫人,“所以老太爷让婢子知会夫人一声,明日大小姐回来,还请夫人用心教导。”
孟夫人看了青冥一眼,哦了一声。
青冥这才回沈濯的话:“老夫人么,吵了几句,就不再说话了。只命人立即给大老爷送信催促,让他快马加鞭,五日内必须回来。”
沈濯也哦了一声。
嗯,沈信言回来,那就一切好办了。
沈溪低头看着面前的白纸。
听说前唐时倒是已经有了草纸,只是粗糙得很。
本朝立朝后,太祖嫌竹简太沉,勒令国子监和史馆将所有的典籍都抄在纸上。他拿着看起来方便。
不多时,便有能工巧匠改进了造纸之术。
但便是到了今天,一般人家用的纸也都泛着土黄,难看得很。
而孟夫人授课,张嘴便点:“非宣城纸、徽州墨、湖州笔不用。”
宣城纸白如素,细如帛,吸墨融墨极好,乃是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