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孩子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腮,似乎在思考什么,忽然从江陵城那边传来一声巨大雷霆轰鸣,震人耳膜,吓得孩子微微一颤,被打断了思绪。
孩子循声望去,喃喃自语道:“那些彼岸花,就当是我给你提前铺路了,不过就是黄泉路罢了。”
生死之轮,彼岸之花,金蝉脱壳。
其实徐北游说的没错,那些彼岸花的确是装神弄鬼的玩意,不过是用来衬托穷途末路的气氛罢了,他也没指望靠这个就能彻底瞒过徐北游,可只要能让徐北游有了片刻的迟疑,那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他是如何能够在徐北游的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说简单,是因为徐北游已经猜对了,他正是依仗着生死之轮才能金蝉脱壳,舍弃旧皮囊,生出新皮囊,就像蝉的幼虫蜕皮,脱去蝉衣,方能振翅而飞。
如今他正是脱去了“蝉衣”,才能从徐北游的剑下脱身,从此山高海阔,天高地大,任遨游。
说难,则是因为这个法门的代价极大,让他将一身雄厚修为的十之七八都留在了那副“蝉衣”身上,如今的他只有全盛之时的两成修为,对付鬼仙修士、人仙修士还算是凑合,可要对上任意一个地仙修士,都是有败无胜的局面。
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此言末路之难也。凡事越到最后越是困难,越是马虎大意不得,所以在这等关头,一定要谨慎,可别一个不小心,在阴沟里翻船,没死在徐北游的手中,结果死在了几个不入眼的小毛贼手中,那才是乐极生悲。
孩童不断在心中如此告诫自己,然后轻声自语道:“当年青尘给我看相,有过断言,说我是个洪福齐天之人,死不了。”
孩童眼神坚毅,握紧拳头,“我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至于徐北游?
他怕是要死在江陵城中。
话音落下,徐北游反手握住诛仙,一剑斩下。
萧瑾整个人被这一剑由上而下分为两半。
不过诡异的是,没有想象中鲜血四溅的画面,萧瑾的身体干瘪如一截枯木,竟是没有半滴精血流出。
徐北游依旧还是面无表情,只是单手握住诛仙,望向头顶。
随着萧瑾被劈成两半,那座雄伟恢宏的阴司景象也随之开始缓缓消散,而遮掩住天幕的滚滚阴气也不似先前那般浓郁厚重,竟是有了几分转淡的趋势。
徐北游望着头顶的这幕景象,有了几分恍然,大致想明白了萧瑾的谋算。
正如萧瑾所言,他是个不会坐以待毙的人,同时他也是个毫无疑问的老谋深算之人,当初在剑冢岛上,徐北游已经领教过一次,这次又领教一次。
先前的生死之轮,其实不是什么拼命的法门,而是金蝉脱壳的法门,早在萧瑾请下十尊冥府帝君法相都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很难胜过徐北游,所以从那时候起,他所谋划的便不再是怎么杀掉徐北游,而是变成了怎么从徐北游的剑下安然脱身。
徐北游不知道萧瑾是如何做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但萧瑾的确是做到了,只留了一具空空皮囊被徐北游一剑斩成两半。
问题必然是出现在那座生死之轮上面,所谓生死之轮,正转为死,逆转为生,方才萧瑾御使此轮逆转一百零八小周天之数,是生门大开之意。
可那个生字,到底应在了何方?
就在此时,徐北游的头顶上,隐隐传来轰隆天雷之声,雷声沉闷,又极为压抑,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宁静,又是上位掌权之人在勃然大怒前的刻意隐忍。
让人感到窒息。
不过徐北游对此充耳不闻,仍是专心思索那个“生”字到底应在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