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当年第一次与徐北游见面,是她第一次乘船到江都,当时徐北游站在港口的炮台上,她在船上,两人隔着重重雨幕互相对视一眼。
现在回想起来,不过是昨日之事一般,可此时她别说再去对视,仅仅是站在这个同龄人的面前,都感到些许窒息之感。
她心中十分清楚,这种压迫,并非是因为权势和地位,单纯就是个体上的威压,就像三岁婴孩站在壮硕大汉面前,又像兔子面对苍鹰,牛羊面对猛虎。
这还仅仅只是徐北游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些许威势,若是直面一位动用十成修为的大剑仙,那该是怎样的感受?她不敢想象。
这一刻,不管多么不愿意,她都不得不承认,徐北游不愧是与后建国主完颜北月齐名的三圣,不愧是让道门束手无策的大剑仙。
就在这时,佛门中人终于姗姗来迟。
来人是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僧人,首先对徐北游行礼道:“佛门大梵天见过徐宗主。”
然后他再对萧知南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萧知南微笑道:“原来是天部来人。”
大梵天双手合十,说道:“方才有寺中弟子来报,说此地起了冲突,贫僧特来调解一二。”
萧知南轻声道:“不过是些许误会,已经没事了,有劳大和尚跑上一趟。”
大梵天望了完颜氏兄妹一眼,欲言又止。
萧知南稍稍加重了嗓音,“本宫已经见过秋月禅师。”
大梵天神色一肃,对王恺之稍稍致意之后,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此地。
一直都像个跟班随从的徐北游在向前踏出一步之后,萧知南自然而然地向后退出一小步,如此一来,夫妻二人之间的位置互换,其中主次也随之变换。
都说男主外女主内,虽说萧知南如今的身份非比寻常,但她仍旧愿意站在自家夫君的身后。
徐北游没有继续出手的意思,淡笑道:“我有些好奇,完颜氏与萧氏素来交好,你既然是完颜氏的嫡系子弟,为何要对我们夫妻两人出手?如果仅仅是因为我们夫妻二人‘欺人太甚’,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完颜宗必的脸色阴晴不定,略微犹豫了一下,开口反问道:“为何徐宗主会如此笃定,我今日所行之事不是出自国主授意?”
徐北游直言道:“虽然我与完颜国主只有过两面之缘,但依我所见,完颜国主并非是喜欢玩弄小聪明之人,国主他是有大智慧之人。”
完颜宗必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外人面前诋毁完颜北月,只能点了点头。
徐北游嘴角翘起,“如果完颜国主真得对大齐朝廷有什么想法,那么他绝不会轻易启衅,不动则已,一动即是雷霆万钧之势,一击制敌,而不是像你这般,只会打草惊蛇,所以我断定你们兄妹两人只是临时起意。”
完颜宗必神情一滞,然后抱拳沉声道:“徐宗主好思谋,完颜宗必这次真的是心服口服。”
徐北游淡然一笑,话锋陡然一转,“可如果没有我们夫妻二人,你们又要与儒门的王老先生如何?”
完颜宗必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道:“这次与儒门的王老先生狭路相逢,自然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不是,不敢相瞒徐宗主,完颜宗必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哪里敢在佛门净地闹事,不过是仰慕王老先生的威名,实在忍不住想要出刀一试,若是能胜,便能扬名一番,于是出此下策,以言相激,万没有伤人之意,只会点到即止,还望徐宗主和王老先生明鉴。”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倒是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王恺之对此不置可否。
徐北游轻笑道:“因为想要扬名,所以徐某夫妻二人现身之后,你就把这一刀送给了公主殿下?”
完颜宗必诚恳道:“这次贸然对公主殿下出刀,绝无其他心思,只是我误以为公主殿下要把我逼至绝路,不得不斗胆出刀,以期挟制公主殿下,让徐宗主有所顾忌,毕竟徐宗主是当之无愧的天下三圣,如果对徐宗主出刀,无疑是贻笑大方。”
说到这里,完颜宗必自嘲一笑,“当然,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公主殿下竟也是一位地仙十二楼境界的大修士,丝毫不逊于我,在我出刀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