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游轻声道:“时势造英雄,可他们却想要英雄造时势,注定做不了英雄,更造不了时势。”
老人叹息一声,语气中仍是带有恨然道:“他们是成是败,且不去说,可既然他们已经反了,那么苍生受苦就已经是不可改变之事,就算他们这些人最后身败名裂,也是于事无补。”
徐北游和萧知南都没有说话,不过两人的眉宇间却多了几分郁气和杀意。
老人略微惊讶地看了这对年轻夫妻一眼,陷入思量。
徐北游深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其实造就如今局面的,除了三王之外,还有一个罪魁祸首在幕后推波助澜。”
老人略微迟疑了一下,“徐公子可是在说道门?”
徐北游点头道:“自然就是道门,自承平二十三年的圜丘坛之变,到如今的两襄大战,无一处没有道门的痕迹,说句不敬的话语,若不是因为道门,太宗文皇帝和高宗肃皇帝又怎么会相继驾崩。”
王恺之脸色凝重,身旁那些弟子再看向徐北游的目光,明显已经大是不同,再不见先前的轻蔑之色。
萧知南神情黯然,不发一言。
徐北游轻轻握住妻子的手掌,以示安慰。
萧知南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望向王恺之,一语道破天机,“三王之乱,在于魏王,欲平魏王,先灭道门。”
王恺之恍若失神,久久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老人轻轻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望向徐北游,“今日为何没有带剑来?我那小徒弟总说想要见一见传说中的诛仙,我的耳朵都要磨起茧子了。”
这一百两金子,并非是大齐国库的银钱,甚至不是大齐三代帝王代代承继的内库银钱,而是她这些年积攒的私房钱,当年她做公主时,与亲王等制,一年的年俸也不过一万两银子,扣除众多花销,也就攒下了十万两银子左右,委实不算太多。
在这一点上,坐拥江都无数产业的徐北游,自然要阔气许多。徐北游本想替萧知南付钱,只是萧知南执意不肯,徐北游这才作罢。
两人避开喧闹人群,来到一处僻静处,这里恰好有一个人造泉眼,被雕刻成龙头模样,从龙头嘴中有涓涓清水流淌而出,在其下的石质小池中汇聚成一面“水镜”。
萧知南坐在水池边的青石上,层层裙摆铺展开来,将裙下的绣鞋完全遮挡,她把胭脂盒子托在掌心,又从头上拔下一支银簪,用簪尖挑了一点胭脂,然后对着水镜,动作轻柔仔细地将胭脂抹过脸颊。
徐北游就坐在萧知南的旁边,手肘抵住膝盖,手掌撑着下巴,安静地望着妻子。
没有女子不爱美,萧知南亦是如此。
除了蜀锦之外,她还喜好湖绸苏缎,除了针工局所制的公主礼服,其他便服从外衫到罗裙,再到绣鞋,皆是由号称江都第一绸缎庄的天衣坊所制,一身细小挂件,又是从帝都城中的如宝斋购得,至于冬装貂裘,则多半是选北都的素雪庄。
如今徐北游所穿的锦绣白袍,也是由萧知南亲自购置。
说起这些,萧知南兴致颇浓,在涂抹胭脂的时候,与徐北游说起了容秀斋的胭脂,然后又从胭脂谈到了衣着,诸如青衣坊的披纱、碧泉庄的绣鞋,听得徐北游是满心茫然,这些店铺是干嘛的,他从名字上能略知一二,可是谈到女儿家的衣服绣鞋,挂件装饰,他就有些抓瞎了。
好在萧知南没有让他发表见解的意思,只是纯粹的把他当作一个听众,似乎是要把这么多天积攒下来的话语,一口气都说出来。
徐北游只要听着便是。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些所谓的闺房私密话,她还是第一次对人说起,从小到大,她哪里有过什么闺中密友,如今的她又是万人之上的高位,就更不可能有了。
这些话也只能对自己的丈夫谈起了片刻后,萧知南将胭脂涂抹均匀,脸色红润许多,抬起头来,望向自家夫君问道:“好看吗?”
徐北游改为双手撑着膝盖,定定地望着她,笑着点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