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瑄缓缓点头道:“南归,你代我送送知南。”
徐北游嗯了一身,起身送着萧知南来到府门外,萧知南临上凤辇之前,又是嘱托徐北游几句,让他多陪陪老爷子。
徐北游明白妻子的好意,点头应了,目送着她登上凤辇远去之后,才转身回到府里。
回到内室,韩瑄仍是躺在椅上,虚望着上方,“南归,你这次回来,要在帝都待几日啊?”
徐北游坐到旁边的绣墩上,摇头道:“不好说,若是无事,我会多留些时日,可如果有其他意外生出……”
韩瑄低下头来,望着不是亲子胜似亲子的徐北游,脸上倍显老人迟暮的无奈和怅然,轻轻叹息道:“真是苦了你了,你今年才二十四岁,却要把这么大的担子扛在肩上。”
徐北游摇了摇头,笑道:“哪有什么苦不苦,我乐在其中呢。”
韩瑄笑了笑,又显现出一个老人阅尽世事的洒脱,悠悠道:“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
父子间有了瞬间的沉默。
然后韩瑄继续说道:“为父是老了,都说策划于密室,传令于天下,前几日,知南就召集了个小朝会,她打算封你作燕王,这是策划于密室,接下来就要传令于天下,她特地来问为父是什么意思,现在为父来问你是什么意思?”
徐北游顿时怔然愣住,过了片刻功夫,才缓缓回过神来,轻声道:“儿子……如今走到了这个地步,做不做这个异姓王,已经是无关紧要,可要为知南计,也要为父亲计,甚至是为子孙后代计……”
韩瑄轻声打断他,“那就做吧。”
徐北游从飞霜殿出来之后,与萧知南一起出宫去了韩瑄府上。
这几天韩瑄病了,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年纪大了之后,又要操劳国事,难免有些头疼脑热,精力不济,萧知南特意让他在家中养病,所以韩瑄在这几日里除了大朝会之外,未再参加大朝会后的小朝会,就连内阁也去得少了。
当夫妻二人来到内室时,韩瑄正闭着眼躺在一张紫檀躺椅上,额头上敷着一块冰巾。
管事快步走了过去,轻轻揭开韩瑄额上的冰巾,轻声禀报道:“阁老,大公子和公主殿下来了。”
韩瑄慢慢睁开眼,望向站在门口的夫妻二人,脸上多了些笑意喜色,手一伸,“是南归和知南啊,快进来坐吧。”
徐北游没有急着挪步,仍是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深揖下去。
韩瑄从躺椅上缓缓坐起身来,“南归,你这是做什么,你在江南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很好,真的很好。”
徐北游直起身来走到韩瑄身旁,又扶着他缓缓躺下。
不过片刻时间,他的额头上又是渗出点点汗珠。
在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只金盆,盆里镇着一块方冰,方冰已经融化小半,便是一金盆冰水,冰水中浸着几条冰巾。
徐北游伸手一摸韩瑄的额头,起身从金盆中取过两条冰巾,绞干之后,重新叠好,先是帮韩瑄把脸上的汗水擦净,然后再将另一条干净的冰巾敷在韩瑄的额头上。
蓝玉可以执掌庙堂五十载,除了几十年来遍植党羽之外,他本身的高绝境界修为也是其中原因之一,地仙修士能有二百载寿元,甚至有善于养生长寿之人,可达三百年之久。八十岁,对于韩瑄而言,已是人生迟暮,可对于蓝玉而言,却还是正值壮年,年富力强。
其实当年韩瑄本有一份机缘,只是他不愿为之,对于生死一事,他看的很淡,更没有什么看不开的,人生枯荣,天道循环之理。
只是这中力不从心之感,却是让他很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