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游家书只有薄薄一张纸,字数比不得萧知南的那封家书,上头的字迹更比不上萧知南的簪花小楷,虽然不算丑,但也着实谈不上好看二字,只能勉强说是端正。
不过同样是亲笔所写,同样很是用过心。
与萧知南的调侃一般无二,徐北游在开头也用了一个“禀”字。
禀夫人,近况一二事。
吾妻知南如晤,我得汝之信矣,汝近日无恙耶?汝下嫁于我,乃吾家门大幸。我等狼虎之人谋生在外,虽常忧家,而不能顾家者,实无可奈何之事也,望妻能知我。
我欲明其事,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一毫而莫取。男子坦荡荡,其身正,不令而行。望妻切莫费思,夫必自重。
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夫知其义,亦明其理,但使我一息尚存,江南无忧矣。
吾出,异乡为客,遇唐姨圣月,颇言语。
别后,孤身独坐,身处静夜,望月明星繁,忽忆卿,心恻。觉负卿良多,不知所言。
于帝都待吾归家。
夫妇齐眉。
夫徐南归。
承平二十四年三月初三。
徐北游借着月光将手中信笺上的簪花小楷一字一字看过,每个字都是信的主人亲笔所写,每个字都写得极为认真,每个字都写得极为秀气,一列列,一行行,字字清晰,字字用心,大约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徐北游觉得这些字很可爱,有娇憨之气,想来所谓的见字如面,见字如人,不外如是。
徐北游把三页信笺的内容反复读了几遍,里面没有提及一句国家大事,只是说了很多细碎小事,甚至还有夹杂了一些家长里短,鸡零狗碎,用没有烟火气的字来写满是烟火气的事,初看略显聒噪,再看有点意思,最后就满是温情了。
唐圣月轻声开口道:“做个了断吧。”
徐北游嗯了一声,问道:“这是师母的意思?”
唐圣月点点头。
徐北游苦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唐圣月皱了皱眉头,“我和你师母都是过来人,你秦姨更是前车之鉴,难道你想让吴虞成为第二个秦穆绵?”
徐北游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终究是底气不足,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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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圣月继续说道:“这种事情,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进了青楼就不要再想着立贞洁牌坊,你想要坐享齐人之福,就别说自己是什么痴情种子,你要做那痴情种子,一些事情就当断则断,不要藕断丝连,说什么最难消受美人恩。”
徐北游呆滞当场。
然后唐圣月将那封属于吴虞的信收回袖中,起身离去。
水榭中只剩下徐北游一人,他抬头望着头顶上的夜空,轻轻叹息一声。
说起来他还真有点想萧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