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极郑重道:“上托我大齐列祖列宗眷顾和公主殿下鸿福,下赖将士用命和百姓体恤,又有内阁诸公居中调度,微臣不敢贪功。”
萧知南轻轻说道:“我大齐四都十九州之地,疆域何止百万里,子民又何止百兆千万,祖宗社稷在上,仰赖列位臣工齐心,方能统御天下,牧养万民。可自今年入秋以来,草原从乌斯原渡多伦河犯西北,八月,魏国大军跨海而来,进入大江,封锁漕运,使得齐州缺粮、豫州缺粮,同月中旬,东北牧氏起兵作乱,下旬又有傅中天祸乱朝堂之事。国事艰难至此,还要仰赖赵都督等列位能臣干将,扶起大齐江山。”
赵无极从绣墩上起身,沉声道:“殿下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萧知南紧紧地盯着他,沉默许久之后,才重新缓缓开口道:“战局如此,尤以江南局势为重,倘若江南失守,天下立时大乱,所以本宫想从中军中抽出十万人马,将其调至江南,这样进可攻退可守,东南万无一失,不知禹都督意下如何?”
赵无极沉默不语,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一直没有开口的张百岁忽然插言道:“赵都督,大局为重。”
赵无极沉默片刻后再次跪倒在地,一字一句道:“臣,遵旨。”
萧知南的脸上又有笑意,又谈论几句东北战局之后,赵无极起身告退。
萧知南从绣墩上起身道:“本宫不便相送,大伴替本宫送一送赵都督。”
张百岁恭声领命。
送走赵无极,张百岁回到飞霜殿,此时萧知南又重新回到重重纱帐之后,坐在宝座上闭目养神。
张百岁轻声道:“殿下,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歇息会儿吧。”
“大伴,你觉得赵无极到底是什么人?”萧知南闭着眼睛问道。
张百岁想了想,回答道:“能臣,也能勉强算是忠臣,就算有些许私欲和算计,但也都是人之常情,不好过多苛责什么。”
萧知南嗯了一声,想了想,忽然又问道:“大伴,你说一个大都督换十万人马,值还是不值?”
赵无极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说道:“自从端木睿晟和傅中天之事后,殿下和韩阁老还能相信谁?也只能相信徐南归了,无论他能否力挽狂澜,都是如此。”
魏无忌忽然问道:“听说徐南归一人一剑斩敌近千,硬是逼得萧瑾不得不暂时退兵,算是解了禹匡的两襄之围,这事你怎么看?”
赵无极皱眉道:“万人莫敌不假,可却是只此一次,难有下回,你我都是修士,自然知道天道规矩是何等壁垒森严,等闲不可逾越半步,这次徐北游强行出手,想来已经有些坏了规矩,只是还不到引来天罚的程度,所以必然难以如法炮制,如今萧瑾退兵不假,却远未伤筋动骨,只要他略作休整,整顿军心,便可再卷土重来,到那时候,两襄还能如何?”
魏无忌叹息一声,“治标难治本。”
然后他略微犹豫了一下,缓缓问道:“你这次返京,可是要谋求大都督的位置?”
赵无极干脆摇头否认道:“如果这个时候去谋求大都督的位置,无疑是携兵自重,甚至是有意施压于朝廷,现在这个时候,韩阁老和公主当然不会说什么,甚至还会将大都督的位置送到我的手中,可一旦战事过去,就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此举为日后埋下祸患伏笔,殊为不智,我不会为之。”
他略微犹豫,轻声说道:“眼下这个时候,大都督可以空悬,也可以有人去做,但绝不能是实权武将来做,只有这样,内阁才能手握军政大权,公主殿下也才会安心。”
魏无忌顿时了然,不过紧接着又是喟叹道:“既然如此,那你不该来见我。”
赵无极笑道:“既然我无意谋求大都督权位,那么见不见你又有何妨?”
魏无忌微微一怔。
赵无极继续说道:“我来见你,其实是表明一种态度,如今大齐朝的武将就剩下这么几人,我,你,还有张无病,咱们三个也该再次联起手来,尤其是我和张无病在外领兵,庙堂之上需要有人替我们说话,毕竟我们是大都督府的武官,总不能听内阁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这样的道理。”
魏无忌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赵无极起身道:“既然你明白了,那我也该入宫觐见咱们的公主殿下了。”
魏无忌随之起身,轻声道:“恕不远送。”
赵无极嗯了一声,大踏步径直离去。
当赵无极来到宫门前时,张百岁已经亲自等在这儿。
赵无极赶忙上前快行几步,就要行礼道:“下官赵无极,见过平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