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抹去鼻尖上的鲜红血珠,心有余悸。
对于她这位从小就养尊处优的上官氏大小姐来说,这种生死一线的经历实在是太过陌生,同时也太过骇人了。
徐北游轻声道:“御使诛仙是件耗费气力的事情,我不想让诛仙第二次出匣。”
上官秋水脸色变幻不定,最终还是没敢再去针锋相对,服软道:“具体内幕我也是特别清楚,我只知道各家当年在中原都曾经提前埋有棋子,因为我的一位姑祖母嫁入了公孙氏,所以我知道公孙氏选择的棋子正是羊伯符,事实上羊伯符也的确出人意料,竟然能官至江都大都督,只是不幸被牵扯进了大郑的太子谋反案中,功亏一篑。”
徐北游点头道:“照你所说,真正的羊伯符已经死在了那桩太子谋反案中,而后来出现的羊伯符则是另外一人,只是那时候大郑神宗皇帝已经作古,早已无人知道羊伯符到底是死是活,加上当时世间有许多羊伯符未死的传言,于是这个假的羊伯符便顺理成章地李代桃僵。”
上官秋水轻声道:“我们五大世家从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当年公孙氏的两兄弟,公孙伯符和公孙仲谋,既然公孙仲谋被上官仙尘看中,拜入了剑宗,那么公孙伯符就要走另外一条路,这样不管是哪边赢了,公孙氏都不至于输得一败涂地,再没有半分翻身的余地。”
徐北游皱起眉头,根据他现在所知的线索,公孙伯符应该就是羊伯符无疑,两人的名字重复并不是巧合,而是公孙氏有意为之,在真正的羊伯符死后,公孙氏又放出了羊伯符未死的传言,为日后羊伯符“死而复生”埋下伏笔,二十年之后,萧皇率领大军入主东都,眼看其大势已成,于是公孙伯符秘密离开卫国前往东都,以羊伯符的身份投效于萧皇麾下,而且此事极有可能连师父公孙仲谋都不曾知晓!
徐北游突然问道:“萧瑾知不知道羊伯符的真正身份?”
上官秋水迟疑道:“按道理而言,魏王应该不知道此事,不过……”
徐北游冷笑道:“不过以魏王的手段,想来应该早就知道了,不然他何必在杀死羊伯符之后又要将公孙氏彻底灭去,说到底还是杀人灭口以绝后患的手段。”
上官秋水对此不置可否,“至于当年五家之间的大谋划,因为当时我年纪还小的缘故,只知道只言片语,似乎此事是以慕容氏为主。”
慕容氏。
徐北游第一时间想起了那位掌教夫人。
徐北游开门见山问道:“我师父和师母到底反悔什么了?”
上官秋水笑道:“徐公子不妨猜猜看?”
徐北游不置一词,若有所思。
上官秋水讨了个没趣,啧啧道:“这毕竟是我们五家自己的事情,你徐北游是徐家之人,不应该掺合进来,而且张氏和公孙氏已经覆灭,那也就是出局之人,他们反悔了也在情理之中。”
魏国五大世家,传承千年,甚至比起多次主动入世的道门更为超然世外,任凭你天下大乱,他们也能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悠哉游哉,正是闲坐庭前,静看花开花谢。
豪阀世家,讲究国可亡,家不能亡。国亡了不算什么,若是家亡了,那才是天塌地陷的大事,在他们的眼中,此即是亡天下。正是秉承着此等理念,卫国五家传承千年之久,只是到了大郑末年时,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上官氏出了一个不能以常理揣度的怪胎上官仙尘,他不但做了剑宗宗主,而且使卫国变成剑宗的附庸,一直超然于外的五大世家也被强行捆绑在剑宗这艘大船之上。随着剑宗一朝倾覆,五大世家只能各自逃命,水性好的挣扎着爬上岸去,运气不好的就只能随着剑宗这艘大船一起沉到水底。
张氏和公孙氏就是那两个不幸之人。
剩余的三家也不复当年的同气连枝,只剩下貌合神离,于是许多当年谋划就成了废纸堆里的尘埃,没人再愿意提起,随着上官金虹、上官青虹、公孙伯符、公孙仲谋等人的陆续逝去,甚至知晓此事之人也越来越少。
在屈指可数的极少数知情人中,肯定包括了秋叶和慕容萱夫妇,至于上官秋水又是如何知道的,想来又是一番秘辛了。
小院内,春风吹拂,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徐北游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平静问道:“卫国五家曾经想要谋求什么?是天下?”
上官秋水略微惊讶道:“看来你也不笨嘛,不过还是差了一点。”
徐北游沉声道:“我这次来魏国的行程仓促,没有时间跟你兜圈子。”
上官秋水瞥了眼徐北游身后,挑了下眉头,“听说徐公子有一方剑匣,其中藏剑无数,怎么没见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