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仗让徐北游想起了在湖州见禹匡时的情形。
一杆郑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大旗下则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身形雄伟,此时大马金刀坐在巨大太师椅上,自有一股睥睨四海的霸道意味,很是容易让人生出敬畏折服之意。
在中年男子身侧立有两位扈从,一名身材高大到已经不能用“雄壮”二字形容,足有两丈之高,仅仅是手掌就有寻常人的脑袋大小,传闻中昆仑山上有上古荒人,身高两丈,力大无穷,素有昆仑奴之称。另外一位则是身着锦袍的老者,脸颊干瘦,脸色发暗,仿佛笼罩着一层阴沉黑气,他双手笼藏于袖中,阴恻恻说道:“是剑宗的御剑术无疑,这些剑宗余孽竟然杀我们的人!”
此时在三人面前摆放着一具尸体,正是刚刚死于自己刀下的海寇头目马董,在尸体周围则还跪了许多海寇,皆是战战兢兢,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坐在椅上的中年男子看了眼马董的尸体,平淡道:“剑宗少主徐北游刚刚攀上了朝廷这棵大树,如今正是春风得意,剑宗的人张扬一下也不足为奇,听说他们最近购进了五千支鸟铳,看样子是要跟我们在海上一较高下了。”
“就凭他们?”阴沉老者嗤笑一声,“如今早已是大齐的天下,可不是大郑年间了,这帮剑宗余孽怕不是过差了年,觉得如今的剑宗还是当年的剑宗。”
宛若庞然大物的昆仑奴抬起巨大的两个拳头,在自己胸前狠狠对撞三下,声若雷鸣,“杀!杀!杀!”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抬了抬手道:“葬了吧。”
立刻有两名壮硕海寇上前,将马董的尸体抬至船尾处,然后直接丢进海里。
跟随在船队后面的鲨鱼一拥而上,海水中顿时泛起一片鲜红,随着海浪向四周慢慢扩散开来。
将海寇驱逐之后,徐北游被一众海客奉为座上宾,为首的海客是位年迈老者,名叫陈宝安,亲自将徐北游迎入船上的客室中,老人是魏国人,也算是在海上漂泊了大半辈子的老海客了,因为长年在海上的缘故,面容苍老得厉害,这次回魏国则是想要带着这么多年来积攒下的银钱在那边落叶归根,没想到却是差点人财两空,葬身大海。
平心而论,魏王萧瑾治理辖境的手段十分不俗,自他主政之后,魏国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国内赞誉之声一片,萧煜说他这个兄弟做皇帝也许会更好绝不是一句夸赞虚言。至于能不能做皇帝,这个在于天,也在于命,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坐在客室内,经过陈宝安的讲述,徐北游知道了更多关于郑魁奇的事情,如今这位郑大王已经不仅仅满足于抢掠商船,而是直接明码标价地出售令旗,一杆令旗每年的价格是三千两白银,只要悬挂令旗便不会被他手下的海寇劫掠,另外郑氏的船队还垄断了海上的生丝贸易,如果有人想要涉足生丝贸易,郑氏绝不会发给令旗,而没有郑家令旗的船队基本上很难安全地将生丝运回魏国,就算偶尔一两次成功,也绝难长久维持,这几乎卡死了其他生丝贸易海商的脖子,使得众多原本经营生丝的海商纷纷转行,只剩下郑氏一家,收丝时极力压价,欺压蚕农,卖丝时大力提价,剥削各大绸缎商,从而大肆盈利。
陈宝安倒不是经营生丝生意,只是买不起三千两一年的令旗,这才想着侥幸渡海,哪成想还是遇到了郑氏的海寇,一船人差点就要葬身大海。
徐北游轻声道:“这个郑大王倒是懂得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只是此举与朝廷收税又有何异?”
陈宝安无奈叹息一声,“正是此理啊,郑魁奇如此目无法度,胆大妄为,就是不见朝廷出来管一管。”
徐北游对此不置可否,转而说道:“我这次放走了那些海寇,他们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虽说我会一直护送你们抵达魏国,但你们最好还是小心为上。”
陈宝安点头道:“有劳恩人挂心,只要能平安抵达魏国,郑魁奇他们还不敢在魏王殿下的脚下掀起什么乱子,倒是恩人你要多加小心,听说郑魁奇的麾下有不少高人,很是厉害。”
徐北游一笑置之。
他之所以要放走这些海寇,除了孙世吾的一番话之外,本也是存了要以此为饵钓大鱼的心思,若是郑魁奇能主动送上门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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