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二字被咬得极重。
秦穆绵嗤笑一声,“战火燎原,生灵涂炭,也是自家之事?国破家亡,天下倾覆,也是自家之事?”
林银屏毫不退让道:“既然是一家之天下,如何不是自家之事?”
秦穆绵针锋相对,“都说天下人说天下事,既然天下事都是自家之事,那我这个天下人又如何不能说?”
大约是已经多年没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忤逆的缘故,林银屏轻轻拍了下扶手,稍稍加重语气道:“你放肆。”
秦穆绵不再说话,却仍是冷笑不止。
两个女人因为一个男人敌对了大半辈子,时隔几十年后再次见面,已是阴阳之隔,生死之分,仍是互不相让。
此时萧煜不在,萧玄作为当之无愧的一家之主只能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对峙,转开话题问道:“母后,父皇呢?”
林银屏伸手指了指另外一具梓宫,“在里面。”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具棺椁上。
徐北游从先前徐琰的只言片语中就已经断定,这座陵墓的主人,大齐的太祖皇帝,萧煜,似乎还在沉睡,或者说还未像林银屏和八位守陵人这般逆转生死,仍是保持在一种“死”的状态之中。
萧玄注视梓宫许久,缓缓问道:“父皇何时会醒来?”
林银屏直截了当道:“他想醒来的时候自然会醒来。”
如果说前八层陵墓都动用了须弥芥子的神通,使得方寸之地有天下之大,那么第九层陵墓就是完全摒弃了这一点,只有正常帝王陵墓地宫的大小规模,走过有十二金人左右护卫的长长通道之后,就进入到棺室之中。
棺室中没有半点阴森之气,如阳世一般无二,其中布置与帝都城中的甘泉宫正殿有几分相似,设两方宝座,左右各设龟鹤宫灯、香炉,在正中位置,两口巨大的梓宫格外显眼。
所谓梓宫,说白了就是帝后所用的棺椁,不过此时一具棺椁已经打开,一名女子正坐在两方宝座中的右侧凤座上,身着大齐皇后冕服,头戴凤冠,只是没有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苍白如纸,又隐隐透出一股晶莹光泽,而她的身上更是没有半分活人的气息,如一方璞玉,虽然晶莹通透,但终究是死物。
女子看上去大概三十余岁的年纪,身姿婀娜,典雅雍容,如画上美人,风姿丝毫不输秦穆绵,又与萧知南有几分神似,不过神情中少了几分女子的柔弱,多了几分威严刚强,徐北游第一眼看到这名女子时,就立刻猜测出了她的身份,大齐太后林银屏。
似乎感受到生人气息,女子缓缓睁开双眼,望向眼前四人,当视线落在萧玄的身上时,脸上的冰冷表情渐渐柔和,变为一片慈爱之色,轻唤道:“灵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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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神情复杂,嗓音沙哑,“母后。”
坐在凤座上的太后娘娘伸出手,皇帝陛下上前握住,不顾皇帝仪态地半蹲身子,就像是个久别故乡多年后再次见到母亲的归来游子。
徐北游和萧知南自然也规规矩矩地向这位长辈行礼,唯独秦穆绵负手而立,别说是行礼,就连头也不肯低上半分。
林银屏对此不以为意,握着儿子的手掌环顾一周,视线又落在了萧知南的身上,笑道:“这就是本宫的孙女吧,上次见她时还是怀中一尺半的小人儿,如今都这么大了,模样真是俊俏。”
萧知南面对这位与自己极是相似的皇祖母,心中既有亲近,也有惶恐,不知如何是好,不过最后还是血脉中的亲近之意压倒了惶恐,她上前几步来到林银屏的身边,轻声道:“皇祖母。”
张百岁垂手立在一旁,徐北游则是站在秦穆绵的身旁。
一时间竟是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
林银屏不去看一生宿敌秦穆绵,转而望向她身边的徐北游,问身旁的萧知南道:“这就是你的夫婿?”
萧知南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