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一名巨大无比的天神举起了这座城池上下摇晃,要将其中积攒的尘土全部抖出。
城内所有人在这样的天威之下,当真是渺小如蝼蚁,谁也不会怀疑,如果这位天下第二人全力出手,毁去巨鹿城绝不是什么难事。
这便是地仙十八楼的境界,摧城拔岳也是等闲。
身处巨鹿城中的徐北游和秦穆绵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浩大威势,不约而同地抬头朝上望去。
秦穆绵轻声说道:“是慕容玄阴和完颜北月。”
徐北游忽然想起当初的碧游岛之事,在师父公孙仲谋将死之际,是慕容玄阴出手将他带离碧游岛,中途曾经有一名老人拦路,仅仅一拳就将慕容玄阴挡住,又是一拳便将慕容玄阴打伤。
后来,他知道了那个老人名叫完颜北月,也知道了完颜北月和慕容玄阴之间的恩恩怨怨。
秦穆绵缓缓说道:“完颜北月是真正的谪仙大材,当初五大长老都想收他为弟子,可谁也说服不了其他四位长老,最后只能五人共同授艺,所以完颜北月是玄教的集大成者,无法不通,无法不精,若非如此,也不能凭空造出一个慕容玄阴。”
徐北游轻声问道:“那他们两人孰强孰弱?”
秦穆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着的碧玉葫芦,感慨道:“既然慕容玄阴是凭空生出,那也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比起本尊完颜北月还是要差上一筹,正因为如此,慕容玄阴多以避战为主,再加上完颜北月不知因何缘故自困于大梁城中,不能离城太久,所以这些年来,两人大体能保持一个和平姿态,只是不知两人为何今日会出现在此地,又为何会针锋相对。”
徐北游心思急转,问道:“会不会是因为玄水阁?”
秦穆绵点头道:“有这个可能,当初慕容玄阴不惜撕破脸皮也要从我们手中讨得一条海路,定是所图甚大,而巨鹿城是中原、草原、后建贸易周转的必经之地,慕容玄阴在此地早早落下玄水阁这枚棋子,想来不会是无的放矢,说不定就是与他如今所图谋之事有关,若是为此不惜与完颜北月大打出手,倒也说得过去。”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天上形势骤变。
在完颜北月一脚踏出之后,慕容玄阴双手振袖,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气机涟漪向四周层层扩散开来。
如果说完颜北月是一座大山,坚不可摧,从上压下时如同天崩地陷,那么慕容玄阴就是一汪湖水,柔无常势,定无常形。
山水之争。
到底是山去填水,还是水来淹山。
只是冷秋水很快去而复返,不是因为她已经请到了徐北游,而是因为跟在她身后的那人。
一身锦绣白衣飘然若仙,风姿卓越。目若寒星,面如冠玉,眉宇间有五分勃勃英气,又有五分妖冶妩媚,没有任何束缚的乌黑长发如瀑一般披散下来,一直垂落腰间。绝世脱俗不似凡俗人物,倒像是从天上坠落凡尘的谪仙人。
若真有倾国之人,不过如此。
尘世间,男子阳污,女子阴秽,独观世音集二者于一身,男身女相,欢喜无量。
来者正是玄教教主慕容玄阴。
慕容玄阴挥了挥手,冷秋水立刻退下。
玄水阁正堂中,两人一坐一立,遥遥对峙。
若是细细看去,其实两人的面庞还有几分相似,只是完颜北月苍老阳刚,而慕容玄阴则是年轻阴柔,就像一枚铜钱的正反两面。
慕容玄阴伸手摸了摸自己眉心处的一抹朱砂红点,主动开口道:“完颜北月,你不是身困樊笼吗?怎么能走出大梁城那个方寸之地了?”
完颜北月面无表情道:“一甲子期限已到,再无樊笼之说。”
慕容玄阴的双眼中有淡淡紫色一闪而逝,平静道:“那你打算去哪儿?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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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北月反问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的事情了?看来碧游岛的那一拳还是不够啊。”
慕容玄阴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讥讽道:“若不是你出手偷袭,又岂能伤我?”
完颜北月平静道:“上次我是神魂出窍,这次本尊亲至,你要不要再试试?”
慕容玄阴笑而不语。
老人缓缓起身,这一方天地仿佛都要随之而动。
在门外恭敬而立的冷秋水蓦然感受到一股压迫之意,就像天要塌下来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艰难转头望去,刚好看到主人的平静背影,仿佛是屹立于天地之间,顶天立地,支撑起这方不断下压的天幕。
这一刻的慕容玄阴散去了所有的阴柔气,整个人英气勃勃,就像年轻时意气风发的完颜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