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游皱了皱眉头,“是因为端木睿晟?”
张无病摇头道:“区区一个端木睿晟,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是另有其人,这个人不但算计了徐家,还把脏水泼到太后娘娘的身上,想要借此事使陛下和太后娘娘离心离德,甚至是母子反目,只是他没想到太后娘娘仅仅在垂帘三个月之后就随先帝而去,这份谋划也就落到了空处。”
徐北游愕然,满脸没有掩饰的讶异之色。
他一直以为已经故去的太后娘娘才是弈棋之人,可张无病却告诉他那位一手压下了蓝韩党争的垂帘太后其实也与徐家一样,都是被人算计了,而一度被他认为是幕后黑手的端木睿晟,在那风云变幻的两年中仅仅是扮演了一个小卒子的角色。
张无病自嘲道:“在那场庙堂大变中,我张无病也好,端木睿晟、徐琰也罢,其实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被旁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直到许多年后才恍然大悟。”
徐北游脸色凝重道:“这人是谁?”
张无病没有作答,摇头道:“不好说,我也仅仅是猜测有这么个人,但并没有半分真凭实据,毕竟当初那人的手段太过高明隐蔽,不露半分痕迹,我也是在多年之后忆起这些陈年旧事才察觉到不对的地方,只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此事的亲历者大多都已不在人世,那些隐藏的痕迹也多半被抹去,想要找出幕后之人根本无从谈起。”
徐北游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会不会是道门?”
张无病点头道:“有这个可能,当时的镇魔殿殿主还是明尘,此人以机谋著称于世,道门掌教秋叶诸事不决便问道于这位师叔,素有道门卿相之称,若说是他亲自谋划了整件事情,我是相信的。”
徐北游重重吐出一口气,低声道:“又是一位尘字辈的大真人吗?”
张无病头喝了口酒,说道:“不过自从贺牢山一战之后,明尘辞去镇魔殿殿主之位,就此隐退,已经是多年杳无音信,不知是否已经寿尽坐化,说不定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徐北游用力摇了摇头,只觉得脑子里很是混乱。
太后、各大宗室、暗卫府、端木家、徐家、魏国、草原、蓝党、韩党、鬼王宫、道门。
林林总总汇聚起来,错综复杂。
天下这潭水,远非他眼中所见那般浅显透彻,其中深处,即使是一位地仙十八楼的大地仙,恐怕一个不留神也要溺死其中。
徐北游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去拿,手指在马上就要触及密信时猛然停住,仿佛这封信中烫手一般,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他脸色略微复杂道:“里面写了什么?”
张无病平静道:“你想要的答复,也是文公想要的答复。”
徐北游喃喃道:“先生想要的答复吗?”
他随即自嘲笑道:“我本以为会被前辈你扫地出门,我也做好了狼狈离开中都的准备,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张无病轻声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就算对你真有怒气,看在文公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将你扫地出门,再者说了,你说的都对,我也没什么怒气。”
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许多,徐北游笑着反问道:“就不觉得被我一个晚辈扫了面子,恼羞成怒?”
张武大笑道:“徐南归你也太小看我张某人了,二十年的佛门修行,没修成唾面自干的本事,可也没了早年时的诸般戾气,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徐北游拿起筷子,夹了几口陕州本地的特色菜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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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病突然自嘲一笑,“当年魏无忌骂我优柔寡断,难成大事,现在想来,骂得真好。”
徐北游的动作轻轻一顿。
张无病自顾说道:“这句话是他在五十年前对我说的,那时候陆谦和先帝相争,魏无忌的意思是择明主而投,可我却迟迟下不定决心,因为兵权在我手上,他这个魏献计也无计可施,只能气得指着我跳脚大骂,真是有意思极了。”
徐北游想起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暗卫府右都督,没有说话。
张无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声道:“二十年前,韩雄和张海九等人密谋兵变之事,我仍是犹豫不决,每每回想起来,若是当时果决一些,是不是就真能改天换日了?可话又说回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在南归你踏进这间屋子之前,我仍是没有下定决心到底是投向瑞公还是倒向文公。”
徐北游放下筷子,问道:“就因为我说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