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虞的姿色一直可排在徐北游生平所见美人中的前三甲,抛开张雪瑶、秦穆绵这些韶华不在的女子长辈,魁首当然是集万千钟灵毓秀于一身的公主殿下萧知南,榜眼是男生女相、雌雄莫辨的慕容玄阴,只是慕容玄阴不管如何欢喜无量,说到底还是男儿身,骨子里少了女子的天然柔媚。
至于吴虞,与萧知南相比,终究是少了家世所给予的那份厚实底蕴,少了一分大家气度,不能像萧知南那般圆融如意,待到她雕琢气韵,洗尽铅华,则必然会超越慕容玄阴,说不定哪天就能与萧知南媲美高低。
徐北游不敢说自己来做吴虞的雕琢手,只是尽其所能地为她开阔格局,希望她能再进一步,以期有朝一日能够倾国倾城。
一行人四处游荡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找到了一座半官家性质的上等客栈,平日里只接待过往的朝廷官员,有白玉的后军副都统身份,得以包下一个院子。
徐北游在入住后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脱去外袍,让人拿来两把竹椅,在庭院中乘凉。
吴虞坐到空着的那个位置上,轻声问道:“难道师兄还没有寒暑不侵?”
如今徐北游与吴虞相处,已经没有太多生疏之感,笑道:“寒暑不侵是有的,不过以前十几年养成的习惯,也不是那么容易改的,当初在小方寨,每逢夏夜,屋内闷热难当,我与先生都要在院中纳凉,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是恍如隔世一般。”
“那是什么样的生活?”吴虞歪头问道。
徐北游的眼神掠过她的绝美脸庞,柔声道:“你也好,萧知南也罢,都与贫贱二字不沾半分,那是一种你们从未经历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区区八个字,你可是明白其中意思?”
吴虞从未去深思过这八个字究竟有什么深意,犹豫一下后,还是摇了摇头。
徐北游摩挲着腰间悬着的玉佩,缓缓道:“一盏灯油和一支蜡烛,比一天的口粮还要贵重,穷苦人家又怎么点得起灯?自然只能日落而息,至于日出而作,那是因为在地里刨食,最是公道,出几分力就得几分粮食,稍有懈怠就要饿肚子。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在穷苦人家看来,能够睡到日上三竿,已经是神仙的日子。”
徐北游顿了一下,道:“剑宗里有几名弟子练剑懈怠,说什么练剑五六个时辰便觉得辛苦,在我看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当初我在小方寨,整个白天的时间都用来劳作,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仍是要饿肚子,甚至有些时候腹中空空仍要去割草、放羊、做苦力,因为不干活就要饿死,你说他们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吴虞第一次听徐北游说起他的过往经历,她只知道徐北游以前跟随师父公孙仲谋游历天下,然后在镇魔殿一路追杀下来到江都,却不知道他在游历天下之前做什么,此时不免震惊非常,“师兄还做过……苦力?
最后两个字被吴虞咬得很轻,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徐北游笑意温醇,道:“那是我十五岁时的事情,先生的银钱花光了,年景又不好,家里断炊,我只能去丹霞寨做苦力扛活,那里来往商队很多,运气好的时候,一天下来能挣个几十文钱。”
“几十文钱?!”吴虞是真的不敢置信了,对于出身于官宦世家的她来说,银钱从来都是按两来计算的,她很难想像现在可以动用数百万两白银的徐北游,当初为了几十文钱去辛劳一天是怎样的景象。
吴虞望着面容恬淡的徐北游,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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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今天的谈兴很浓,接着说道:“底层世界的苦难,我经历了大半,所以我从来都不甘心就那么过上一辈子,先生说过,‘时也命也,尽人事方能听天命’,所以我就告诉自己,要做到‘尽人事’三个字,然后等天命,好在是天不负我,终于让我等到了师父,见识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壮阔繁华。”
此时的徐北游有一种异样的风采,不见半分含蓄内敛,反而是神采飞扬。
“我来了,便不打算再走了,我讨厌那些淡泊名利的说辞,一边享受着荣华富贵,一边又标榜自己不慕荣利,与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何异?男儿大丈夫立于世间,本就要建功立业,又何须掩饰?”
吴虞安静听着徐北游诉说的自己的志向野心,心头浮现出一句被重复过无数遍的话语。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