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一叶扁舟见故人

那年那蝉那把剑 默煜 2835 字 8个月前

“听说什么?”知云有些莫名其妙,“都天峰很大的,我每天只能见到几个人,都闷葫芦似的,一句话也不说,仙云师姐又冷冰冰的不爱说话,我也不好多问山下的事情。”

徐北游轻轻吐出一口气,平静道:“师父他走了。”

“走了?”知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回过味来,眼圈一红,眼前瞬间笼罩上一层雾气,“怎么走的?公孙先生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说走就走了?”

徐北游犹豫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生老病死,只要一日未得长生,那就一日逃不过去,师父他年纪大了,早年又受过伤,折了许多寿元,我们分开没多久,他便坐化了。”

知云用大袖子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道:“公孙先生葬在哪里了?你能带我去看看吗?我也给他老人家上一炷香。”

徐北游从袖中抽出一块用来拭手的锦帕,仔细地帮她擦掉脸上泪痕,温声道:“师父他老人家被我葬在西北了,江都这边只有一座衣冠冢,就在我师母的东湖别院中,不过师母她平生最讨厌道门中人,所以我就不能带你过去了。”

“可是……可是。”知云皱着小脸微蹙眉头,“如果不是公孙先生,我早就死在那些暗卫的手里了,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去祭拜一下,既然那位前辈不喜欢道门弟子,那我不穿道袍好了。”

徐北游眼神中的晦暗散去,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当年跟着师父行走天下,算不上落魄,但也着实谈不上光鲜,那时候没有人真正在意这个年轻人,恐怕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清楚,最多知道他是公孙仲谋的弟子,也就仅此而已。

有时候徐北游自己也在想,如果他死在了那场旅途中,会有一个人为自己的死流泪吗?

师父不会,因为他见惯了生生死死,心境早已如三尺青锋一般坚不可摧。

先生也不会,几十年庙堂沉浮,曾经近乎登临绝顶,也曾坠入万丈谷底,万事看淡。

生死,何其大,又何其小。

想来想去,也就这个小道姑会为自己伤心难过流泪。

不算刻骨铭心,却如雪中送炭一般让徐北游久久难以忘怀。

如今看来,知云还是当初的知云。

可徐北游,却未必还是当初的徐北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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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船队静静地泊在港口内有些浑浊的水面上,码头上是来回交织的力夫,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徐北游坐在一棵初显嫩黄娇绿之色的杨树下,背靠着树干,不说话,身边放了一壶酒,不时拿起喝上一口,一口一个心事。

在他身后不远处,宋官官和十余名剑气凌空堂剑士安静肃立,更远处则是来时所乘坐的马车。

不管徐北游是否已经名震江都,也不管他是否从张雪瑶的手中逐渐接掌剑宗大权,当他真正对上道门时,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忐忑。

他接触最多的是镇魔殿,多数时候都是处于镇魔殿的追杀之下,对抗镇魔殿也多是被动接招,即是没办法也是没选择的事情,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他主动去攻,拔除道门经营数百年之久的江南道门,这样的大手笔,当年的傅先生都未能完成。

徐北游又拿起酒壶灌了一口酒,尽力平复自己当下并不平静的心态。

就连吴虞都能瞧出他有心事,那么其他人多半也能看出来,心思流于表面,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从东湖别院出来以后,他没有直接回城,而是四下走了走,最后来到这处码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梳理下近来的诸多事情,先是张召奴一行人来江都,看似只是剑宗与昆山之间的争斗。

继而是因为那场未能完成的正月二十天香楼之会,将暗卫府和江南军也牵扯进来,说到底是庙堂争斗的延伸。

再然后,蓝玉、道门、张召奴三者之间联手的脉络隐隐可见,于是在徐北游和张无病的牵线搭桥之下,早就不甘偏居东北的佛门顺势入场,使江都形成两大阵营的隐隐对峙。【愛↑去△小↓說△網w】

事态发展之快远远超乎徐北游的预料之外,也已然超出他的掌控之外,这使得徐北游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孤身一人时朝不保夕的状态。

一壶酒喝空,徐北游摇晃了下酒壶,随手丢在一旁,打算起身离去。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徐北游打算登上马车的时候,有一叶扁舟缓缓靠岸,从船舱中走出一名女子,身着淡蓝色水合道服,头戴逍遥巾,清脆道:“徐北游,是你吗?”

徐北游猛地回头,脸上表情先是惊讶,继而欣喜,最终却又化作复杂难言。

江都再好,终究不是故乡,他乡遇故知本该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只不过此时此地,徐北游真是有些“喜”不出来。

宋官官极少见到公子这般神情,又见那女子是道门装扮,以为是遇到了道门高手,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却不曾想徐北游只是轻声说道:“官官,你们留在这儿,我去见一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