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家当,当然不是银钱等身外之物,而是实实在在抓到手里,记在心里,能化为己用的东西。
被师父修改过的龙虎丹道,刚刚入门,算是初窥门径,距离登堂入室还有些距离。
剑三十六,前十二剑已经熟记于心,止步于剑十三。
一把天岚,汲取剑气神意三分有二,境界关口已然隐隐松动,想来二品境界指日可待。
背囊中的诸多典籍,已经走马观花地读完了《西凉州志》、《南华经》、《武备辑要》、《书经直解》和《帝鉴图说》,如今正在读《太平寰宇记》、《上清大洞真经》以及《撼龙经》。
另外就是走了陇南和小半个西凉,见识风土人情无数。
学东西是一件乐事,也是一件苦事,但是徐北游没觉得自己吃多少苦,他只觉得自己享了很大的福。
比起那些想要向上攀爬却找不到门路的人来说,徐北游觉得自己已经是莫大幸运。
读万卷书是好事,但比不上行万里路,如果能有人陪着一起读书和行路,那就是好事中的好事。徐北游现在就是这么个心态,若是让他一个人独行万里,他未必坚持得下来,可多了师父和知云这两个伴儿,那就变得容易多了。
平时的赶路时间,多半被师父用来传道授业,教他如何搬运体内剑气气机,如何平衡龙虎二道。平心而论,这是天大的机缘,无论在哪个宗门,除非是亲生儿子,否则很少有师父会做到的言传身教的地步,尤其是像公孙仲谋这样的大宗师人物,一般教徒弟就是召集弟子讲课,至于懂不懂,全看徒弟的悟性如何,会的自然会了,不会就是不会,哪里会像公孙仲谋这般事无巨细,有问必答,所以说这是徐北游的大机缘。
其次便是修道法门,无论是龙虎丹道也好,还是剑三十六也罢,放在道门也是一等一的无上秘传,多少人求之而不得,现在被公孙仲谋一股脑地全都给了徐北游,这也是一大机缘。
歇息闲暇时,徐北游会读自己行囊中的各家典籍,每当读帝鉴图说时,知云也会凑过来一起看里面的精致插画,让他不禁想起那个红袖添夜读书的典故,虽然不是晚上,没有炉瓶三事,身旁的小道姑似乎还没有发育完全,但不管怎么说,这都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徐北游曾经对书生美人的旖旎幻想。
直到很久之后,徐北游真的成了人上人,他仍然难以忘怀这一幕。
脚下是一望无垠的草原,有半人高的青草和藏匿于其中的黄羊,身后是影影绰绰的山麓,山上有布满沧桑的古城和披甲的士兵,一个想要成为人上人的青年剑客,背囊里装满了书籍,背剑匣的师父,满头白发,还有那个总是喊累的小道姑,皱起了小脸,却又笑得那么动人。
徐北游师徒一行人没有进入有重兵把守的安远城,而是绕过这座西凉重镇,径直取道去往秀龙草原。
西凉州与秀龙草原以青河支流乌加河为界,水气弥漫,隔着老远便能感受到淡淡湿意。
三人沿着乌加河东北前行,每逢停留歇息也都是临水而居,走了大概一天的光景才终于找到一处渡口,有羊皮筏子送来往客人过河。
撑筏的是个老人,脸上满是皱纹,一双手没什么肉,黝黑沧桑的皮肤下青筋鼓起,身边还带着个孩子,同样衣着寒酸,看样子应该是爷孙两人。
见到三人,老人熟门熟路地招呼生意,“几位要过河吗?愿意等人满再开船就是两文钱一个人,要是现在就过河,十文钱包船。”
徐北游从钱囊里数出十个大子递给老人,“不等了,现在就过河。”
老人收了钱,苍老的面庞上露出一个笑容,转身去解栓筏子的绳子。
三人上了羊皮筏子,孩子背对着河面坐在船头,知云被安排坐在中间,徐北游和公孙仲谋分别坐在两边,老人则是站在船尾撑船。
离开了敦煌,知云便不再披着那个大斗篷,露出本来面容,此时与孩子对面而坐,孩子瞧着这个天仙似的姐姐,不由得涨红了黑黝黝的小脸。
知云看得有趣,便去逗他,“你叫什么啊?”
孩子看了知云一眼,飞快地低下头去,喏喏道:“我叫水生,因为娘在船上生的我,所以叫水生。”
知云伸手摸了摸水生的小脑袋。
水生的小脸更红了,鼓起勇气道:“姐姐真好看。”
知云一愣,下意识地看了坐在旁边的徐北游一眼,轻声道:“你还是第一个说我好看的呢。”
水生的小脸几乎要变成猴屁股,火辣辣的,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怎么会……姐姐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人……就像……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