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摩诃大笑道:“孺子可教也。”
公孙仲谋不以为意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耳。若无当年林皇后,又怎会有他今日之风光。”
说起某些可望而不可即的女人,尤其还是有故事的女人,再少言寡语的男人也会变得多嘴多舌,萧摩诃虽然是赫赫威名的灵武郡王,但此时也不能免俗,脸上浮现起追忆神色,感叹道:“林皇后啊,我勉强可称一声皇嫂,那份威仪,可谓是百年女子第一人。当年她还在世时,满朝上下哪个敢忤逆半分?就连先帝,也时常会被闹个灰头土脸。当时朝堂上就有二圣临朝的说法,这里的二圣可不是皇帝陛下和掌教真人,而是指帝后二人。先帝夫妻二人,终其一生,同居共寝、并辇上朝,朝夕相伴,情深意长,六宫常年虚设,且无异生之子,先帝崩殂不到三月,皇后便也随之而去,夫妻情深,生死相随,无过于此。”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妻子的缘故,公孙仲谋破天荒地有些唏嘘感叹之神色。
萧摩诃笑容中流露出一丝不屑,“林皇后是上代汗王林远之女,也是本代汗王林寒的姐姐,公孙兄说得不错,若没有林皇后的大力扶持,林寒断然坐不上草原汗王之位。”
徐北游感慨道:“夫妻如此,夫复何求?”
萧摩诃笑道:“年轻人还是不能太过执着于儿女情事,毕竟大好江山就在眼前,若不能一肩挑之,又是何等遗憾?”
徐北游摇头道:“小子不过一介布衣,怎么敢宵想此事。”
萧摩诃终于露出几分灵武郡王的威严,沉声道:“本王不爱听这种话,本王是过来人,知道年轻时的热血意气,本王也算是识人无数,自认有几分眼力,也不信你是个甘于平庸之人。”
徐北游看了师父一眼,见他脸色并无异常,终于是表露出几分藏在心底的真实心思,道:“小子非是不愿,而是不敢,只怕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误入歧途。”
萧摩诃转瞬间又恢复方才的爽朗,笑道:“歧途不歧途,不是你说了算的。有你师父看着,你也不会误入歧途。再者说,每个人这一生中都难免要做错几件错事,若是人人都循规蹈矩,这世道未免也无趣了?”
徐北游没敢继续在府中停留,就算这座府邸没有什么暗中高手,或者高手都已经被调去对付师父,单就萧世略一人,他也不是对手。方才他以三品迎战一品,所依仗的不过两点,一则是天岚之利,而萧世略不过赤手空拳,二则是剑三十六之玄妙兼具出其不意,方能在萧世略大意之下脱身而出,若是再来一次,徐北游没有信心在这位世子殿下的拳下走过三招。
萧世略年纪轻轻就已经一品境界,那位沙场武将出身,又以军功立世的灵武郡王萧摩诃,恐怕要有人仙境界了吧?
可惜徐北游来时是向着灯光方向前行,走时却是匆忙仓促,周围又是漆黑一片,放眼望去,一座座权贵府邸连成一片,在夜色下影影绰绰,仿佛沉睡在黑暗中的凶兽,徐北游几个跳跃之后,非但没能逃出府邸,反而是越陷越深。
徐北游手心开始冒汗,若是天亮之前他还不能逃出去,没了夜色的掩护,可就是凶多吉少。
就在徐北游又一次翻过一道墙后,意外见到了两人,饶是每逢大事有静气的徐北游,也颇有些瞠目结舌之感。
只见自己的师父公孙仲谋与一位同样满头白发的老人并肩站在院中。
老人身材高大,身着正黑色蟒袍,绣立卧五江水蟒龙九条,腰束玉带,头顶冠冕上六颗硕大东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按大齐制,冠冕之上东珠数量皆有定数,天子为数之极九,太子次之八,亲王再次七,郡王六,往下递减类推。
这位老人的身份不言自明。
老人看了眼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徐北游,神态自若,笑道:“公孙兄,你这个徒弟不错。”
公孙仲谋轻笑道:“王爷谬赞。”
公孙仲谋似乎与老人极为熟稔,神态闲适,招手示意自己徒弟过来,等到徐北游过来后,温言道:“这位就是灵武郡王,曾任西凉州都督,承平五年,蓝玉废黜西凉州都督一职,改为西域都护,这位王爷不愿去玉门关吃沙子,便顺势退了下来,按照四时节气,分别居于巨鹿城、敦煌城、中都、帝都,现在刚好是夏末,住在敦煌,若是再晚来几天,他就要搬到巨鹿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