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香喷喷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吹进来几缕凉风。瞿苒的绣榻前立了薄纱刺绣的屏风,将小歪拦在外面,几声咳嗽传出来,听起来极为虚弱。
“你们都出去,”瞿苒说,“留我和公子说话。”
她的声音轻轻细细,小歪这个纯直女听了都止不住心疼,心想这是真的病入膏肓药石罔效了么,怎么几天不见,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宣茈十分听话,晓得自家小姐有多想见这个人。她招招手把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叫了出去,只留瞿苒和小歪两个人。
“公子,您能靠近些么?”瞿苒叫她。
小歪想了想,绕过屏风,停在瞿苒床前。
瞿苒整个人瘦了好大一圈,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正在发烧,两颊和眼睛都是红的,她正费力抬起手,伸向小歪。
好好的鲜活的的一个美人变成这个样子,小歪即便没有男人的怜爱,女性的母爱也被激发起来了。她歪坐在床边,握住了对方滚烫汗湿的手。
“公子,”瞿苒轻轻说,“阿苒终于又见到公子,如此死也无憾了……”
小歪扶着这位哭的花容失色的许夫人,一边劝慰,一边听跟在她后面出来的嬷嬷解释。
“夫人一早就在将军书房听到全聚豪客栈被贼人放火,里面的人死伤过半的事。算着日程,您又恰好该到那处落脚,急忙派人去找,一直没有传信回来,如此担心了一整天。还好您没事儿,少爷没事就好……”说着也抹起眼泪来。
小歪轻轻拍着许西雅的背,“你……”她捋了捋舌头,努力学成书里荻秋濠的语气,“母亲,孩儿没事。此趟要多谢阿蛮,若没有他,孩儿只怕……”她扶着许西雅进了屋,在祖父祖母一惊一乍的伴奏中努力用拗口的句式简略讲完自己的遭遇。
祖父便把阿蛮叫来,又问了小歪没讲到的细节,直夸他护主有功,好生赏了他。
小歪知道荻秋濠很得荻家长辈疼爱,却也架不住这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她昨晚背着个沉重的姑娘跑了一夜,今天又一直在马车上颠簸,疲惫不堪,骨头都要散架,末了实在撑不住,眼巴巴看着许西雅,“母亲,可传膳没有?孩儿……”她揉着肚子,一脸我都要饿死了的哀苦。
许西雅对她的心疼又翻了一番,忙让人在正厅摆膳。
丫鬟鱼贯而入,杯盘碗盏碟不停往正厅里送,小歪扫了一眼,大圆桌上少说放了二十多道菜,还在不停往上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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荻安和许西雅要小歪给个解释,小歪挠头,她自己还搞不清楚情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荻安脸色不虞,“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你生病一事,郡主不仅知道,还让人送药过来,事无巨细嘱咐良多,分明是和你熟识。你如实说来,什么时候和郡主有的交集,又是如何生出的如此情谊?”
小歪焦头烂额,“这……孩儿与她并没有什么情谊啊。若说交集,如果算的话,倒是有过一次,不过孩儿差不多都要忘了,哪里知道郡主她老人家还记得这么清楚……”
“不许耍贫。”许西雅也是一脸慎重,“发生了什么,你快说。”
小歪便把从全聚豪出来遇上瞿苒和她的丫鬟,然后一路狂奔最后到金陵的事说了一遍,不敢添油加醋,就是原本的样子。
许西雅扶额,荻安叹气,“你这孩子,你怎么不早说!”
小歪嗫嚅,“我早就说过了啊,和温函他们……大家都知道,我以为爹娘也知道的。”
“我以为,”荻安觉得头痛,“我以为你是说着玩的。”
在温函那帮小屁孩儿面前,小歪把这段经历几乎吹嘘成了传奇故事,也不怪两位长辈不信。
“这有什么影响吗?为何爹娘的脸色如此差?”
许西雅叹着气,“这位郡主,大约是看上你了。”
“什么?!”小歪头皮一炸,“怎么可能!我,孩儿是女的啊!”
“可别人并不知道你是女儿身!”许西雅怒了,怒火一股脑冲着荻安而去,“都是你,让濠儿扮作男子,现在麻烦来了,我看你怎么处置!”
荻安大将军一个劲儿叹气,大概只晓得行军打仗的他太过一根筋,把女儿当儿子养一时爽,从没考虑过等孩子养大了,会有多少麻烦事。
小歪捏着薄薄的帖子,犹豫道,“那,孩儿是不是不去为好?”
许西雅回头瞪她,“帖子都说的那么清楚了,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