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歪觉得荻家众人的命运是如此狗血又令人唏嘘。
阿蛮并不是看荻秋濠从小长大的人,临时带在身边做事的下人而已,许多事知之不详,除了原本就知道的她是嫡出“幺子”,深得将军府各种长辈的疼爱,家里有两个叔叔一个亲哥哥三个亲姐姐,以及表兄弟姐妹十几个之外,小歪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末了放过这个说起故事颠三倒四的可怜随从,让他今晚吃好睡好,明日一早启程回金陵。
念及有个喜欢擅闯她房间的随从在,小歪只脱了外褂,倒在铺了两层褥子依旧很硬的床上,心想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夜里小歪睡得早,被屋外的喧哗声吵醒时,正在做吃巧克力可颂的美梦。她被浓烟和烧焦味熏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坐起来,“大半夜的,怎么这么吵?”
话音未落,阿蛮撞开门冲进来,“少爷!客栈起大火了!马上就要烧到这边,少爷快走!”
小歪犹如当头一盆冰渣子水,醒了个彻底,三两下套好外褂抄起文书钱袋就往外冲,甫一出门,被灼热的火浪燎了一个趔趄。
廊道里滚烫如火炉,到处都是匆忙逃命的人,有个被火燎到已经烧起来的家伙慌不择路,直接撞破栏杆掉下一楼,却没能彻底摔死,惨叫声让白日里热闹的客栈变成人间炼狱。
阿蛮跑在前头,见小歪在人群里推来攘去,忙退回来拉了她一把,在她耳边大吼,“公子,莫管阿蛮,快施展轻功离开这里!”
小歪差点被一口气梗死。
什么轻功?我他娘的并不会啊!
脆弱的楼梯已经塌了,火势蔓延极快,小歪拉着阿蛮挤到甬道另一头,靠那条藏在夹缝里的小梯子逃了出去。
全聚豪已经整个燃起来了。
在书里,全聚豪生意兴隆,作为一处让作者花费了许多文字描写的重要场地,它一直经营到了大结局。可现在,在一把大火里烧得干干净净。如果这一切变化都是源自于小歪接瞿苒引发的蝴蝶效应,那得是多大一只蝴蝶,翅膀是他娘的芭蕉扇吧!
小歪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逃出火海的她还没能好好喘口气,把呛进嗓子眼的烟尘咳出来,就发现全聚豪的前院正在混战,兵刃与利器之间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已经要把战场扩展到后院来。
“怎么回事?”小歪一条小魂一惊再惊,都快说不出话了。
“客栈遭了贼,贼人抢了钱财,怕人报复,要放火烧店。店里的打手和被偷了东西的人正在和贼人打斗。”阿蛮三两句解释了大概情况。
小歪咬着牙,“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走!”
后院出口也有盗贼,还好人不是很多,小歪和阿蛮趁着夜色和混乱逃出去,小歪要走官道大路,阿蛮却拉着她,“大路上指不定还有他们的人,少爷,阿蛮知道一条小路,可快速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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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歪便把从全聚豪出来遇上瞿苒和她的丫鬟,然后一路狂奔最后到金陵的事说了一遍,不敢添油加醋,就是原本的样子。
许西雅扶额,荻安叹气,“你这孩子,你怎么不早说!”
小歪嗫嚅,“我早就说过了啊,和温函他们……大家都知道,我以为爹娘也知道的。”
“我以为,”荻安觉得头痛,“我以为你是说着玩的。”
在温函那帮小屁孩儿面前,小歪把这段经历几乎吹嘘成了传奇故事,也不怪两位长辈不信。
“这有什么影响吗?为何爹娘的脸色如此差?”
许西雅叹着气,“这位郡主,大约是看上你了。”
“什么?!”小歪头皮一炸,“怎么可能!我,孩儿是女的啊!”
“可别人并不知道你是女儿身!”许西雅怒了,怒火一股脑冲着荻安而去,“都是你,让濠儿扮作男子,现在麻烦来了,我看你怎么处置!”
荻安大将军一个劲儿叹气,大概只晓得行军打仗的他太过一根筋,把女儿当儿子养一时爽,从没考虑过等孩子养大了,会有多少麻烦事。
小歪捏着薄薄的帖子,犹豫道,“那,孩儿是不是不去为好?”
许西雅回头瞪她,“帖子都说的那么清楚了,能不去?”
“哦。”小歪低下头,“那孩儿去换身衣裳。”
荻安心烦意乱,挥手道,“去去,别搁这儿添乱。”
完全没有自己就是这乱麻似的混乱始作俑者的自知之明。
小歪心想,自己是去探望病人,不能穿的太过鲜艳,翻箱倒柜的找出一见米灰色的直裰,头发绾在头顶,用玉簪子别好,再从许西雅送进睦元堂的补品里挑出两支上等好参包好,拎着便出了门。
她是不会骑马的,好在有大病初愈不宜剧烈运动为借口,总管给她派了辆马车,送她去了瞿府。
许西雅说瞿家比将军府的人多出几倍,关系复杂,究竟几倍,有多复杂,并没有明说,小歪也没什么直观感受。她知道瞿家几房基本没有将军府的相亲相爱,全都乌眼鸡似的斗得你死我活,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瞿苒,从天真无邪到城府极深,还拿下郡主封号,独占皇后姑姑的宠爱,和白莲花三个字毫不沾边。小歪心中担忧不已,要是瞿苒拿她来冲喜,搞个什么冥婚之类,自己是逃婚合适,还是和她同归于尽比较好。
瞿家小厮引着小歪穿叶拂柳,绕过一众亭台楼阁,一直往后院走去。其间有过一条长长甬道,道路两旁是各式各样的院子,一名贵妇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里头出来,和小歪遇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