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他再开口时,讲的又是不相干的事了,“朕听刑部尚书提起过你,年纪不大,但很能干,也十分谦恭识礼,今日一见,果然不错。荻将军一心护国,虎父无犬子。”

“皇上如此夸奖,臣惶恐。”小歪脸上的汗都要流到脖子里去了。

皇上可不管她惶不惶恐害不害怕,接着往下说,“皇后和朕说起过康宁,那孩子被皇后宠坏了,她有意赐婚于你和康宁。”皇帝看着没比康宁大几岁,叫起孩子来眼睛都不眨。“你和朕说一说,为何不愿娶她?”

小歪憋屈的不要不要的,感情我之前讲了那么多都不算不能娶不愿娶的原因是吧?

皇帝接着放大招,“皇后方才说,你有心无力,这是什么意思?”

荻安脸色不虞,“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你生病一事,郡主不仅知道,还让人送药过来,事无巨细嘱咐良多,分明是和你熟识。你如实说来,什么时候和郡主有的交集,又是如何生出的如此情谊?”

小歪焦头烂额,“这……孩儿与她并没有什么情谊啊。若说交集,如果算的话,倒是有过一次,不过孩儿差不多都要忘了,哪里知道郡主她老人家还记得这么清楚……”

“不许耍贫。”许西雅也是一脸慎重,“发生了什么,你快说。”

小歪便把从全聚豪出来遇上瞿苒和她的丫鬟,然后一路狂奔最后到金陵的事说了一遍,不敢添油加醋,就是原本的样子。

许西雅扶额,荻安叹气,“你这孩子,你怎么不早说!”

小歪嗫嚅,“我早就说过了啊,和温函他们……大家都知道,我以为爹娘也知道的。”

“我以为,”荻安觉得头痛,“我以为你是说着玩的。”

在温函那帮小屁孩儿面前,小歪把这段经历几乎吹嘘成了传奇故事,也不怪两位长辈不信。

“这有什么影响吗?为何爹娘的脸色如此差?”

许西雅叹着气,“这位郡主,大约是看上你了。”

“什么?!”小歪头皮一炸,“怎么可能!我,孩儿是女的啊!”

“可别人并不知道你是女儿身!”许西雅怒了,怒火一股脑冲着荻安而去,“都是你,让濠儿扮作男子,现在麻烦来了,我看你怎么处置!”

荻安大将军一个劲儿叹气,大概只晓得行军打仗的他太过一根筋,把女儿当儿子养一时爽,从没考虑过等孩子养大了,会有多少麻烦事。

小歪捏着薄薄的帖子,犹豫道,“那,孩儿是不是不去为好?”

许西雅回头瞪她,“帖子都说的那么清楚了,能不去?”

“哦。”小歪低下头,“那孩儿去换身衣裳。”

荻安心烦意乱,挥手道,“去去,别搁这儿添乱。”

完全没有自己就是这乱麻似的混乱始作俑者的自知之明。

小歪心想,自己是去探望病人,不能穿的太过鲜艳,翻箱倒柜的找出一见米灰色的直裰,头发绾在头顶,用玉簪子别好,再从许西雅送进睦元堂的补品里挑出两支上等好参包好,拎着便出了门。

她是不会骑马的,好在有大病初愈不宜剧烈运动为借口,总管给她派了辆马车,送她去了瞿府。

许西雅说瞿家比将军府的人多出几倍,关系复杂,究竟几倍,有多复杂,并没有明说,小歪也没什么直观感受。她知道瞿家几房基本没有将军府的相亲相爱,全都乌眼鸡似的斗得你死我活,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瞿苒,从天真无邪到城府极深,还拿下郡主封号,独占皇后姑姑的宠爱,和白莲花三个字毫不沾边。小歪心中担忧不已,要是瞿苒拿她来冲喜,搞个什么冥婚之类,自己是逃婚合适,还是和她同归于尽比较好。

瞿家小厮引着小歪穿叶拂柳,绕过一众亭台楼阁,一直往后院走去。其间有过一条长长甬道,道路两旁是各式各样的院子,一名贵妇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里头出来,和小歪遇了个正着。

小厮见她赶忙行礼,“请二太太的安。”

瞿家家谱两张a4纸都画不下,小歪早已忘记这位二太太是哪个二太太,看见小厮这如临大敌的模样,便也站在一旁,向她弯了弯腰,当是行了半礼。

二太太扶了扶并不曾碰乱的发髻,“呦,这位公子眼生得很,又是哪里请来给苒丫头看病的神医?”

小厮说,“回二太太的话,并不是神医,公子乃郡主所请贵客。二太太若无要事,小的带公子去灵妍阁了。”

二太太风姿妖娆地讥笑,“仗着一个郡主的名头,天天往家里带男人,哪家的小姐是这个模样?真是败坏瞿家的名声,还当她是个宝呢!”

小歪心道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什么叫天天往家带男人,我就是女的啊。不过小歪懒得和这种人计较,越计较,对方就越是上脸,要做出十分难看的嘴角才肯罢休。这是小歪和女主瞿苒学到的心态。

宝贝儿补订阅前面章节就能看了哈,么么哒连小歪这种天天在黎濯优质低音炮的浸淫下,对男人的声音完全免疫了的人,也被这句话酥了半边耳朵,难以想象这把嗓子要是贴在耳边唱情歌,天下有哪个女人能够抵抗得了。

这本书里哪里是男人没有最好看只有更好看,分明是男人的声音没有最好听只有更好听。

瞿琼抿嘴低头,脸上飞过一抹羞涩,“谢皇上。”她站起来,乌泱泱的宫人也跟着站起来,小歪跟在队伍后面进殿站在不显眼处,不插嘴不打扰不提醒,当自己透明。

“皇上从何处来?”瞿琼的声音那叫一个温柔如水体贴酥润,“内务府送了新茶来,您吃一杯么?”

“朝后去万寿宫坐了坐,太后今日精神好,陪着说了些话。出来便听说你这里来了客人,是康宁的救命恩人,朕也好奇,就过来看看。”

瞿琼并不立马让小歪上前,小女儿姿态中露出两分撒娇的意味,“不过一会儿可就午膳了,皇上在清宁宫吃么?”

小歪心惊,因她一直低着头,最多也就看到瞿琼覆着全是宝石衣裳的膝盖,没能见到对方容貌,无法得知瞿琼究竟多少岁长得什么模样,但若是瞿苒的姑姑,年纪怎么也不会太小,这样嗲声嗲气的撒娇,皇上听了就不觉得恶心?

很显然皇帝并没恶心,反而笑了一声,酥了小歪另一半耳朵,之后听他说,“前几日的糟鹅掌,味道不错,梓童可准朕再尝一次?”

瞿琼嘀咕了一句,大概是夫妻间的密语,听不清,接着是吩咐宫人准备午膳的声音。

皇上吃了几口茶,终于又想起来意,问瞿琼,“怎不见救了康宁的人,莫非朕来迟,已经走了?”

“不曾离开,见您来了,在底下候着呢。”瞿琼朝身边的宫女挥手示意,“让人上来。”

小歪这才走上前朝着男人磕头,“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方等她喊完了才说,“免礼,起吧。”

小歪依旧垂首站着。皇上扫她一眼,疑惑道,“这就是救治了康宁的大夫?看着年岁并不大。”

小歪感动的要落泪,终于有人认为救了瞿苒的不是荻秋濠而是医生黎濯,所以要谢也该谢医生而非她了。

瞿琼忙解释,“陛下,这是大将军幺子荻秋濠,正是他找来神医,治好了康宁的病。若没有他,康宁只怕凶多吉少了。”

“这样么?”皇上把玩着手中的玉石,“你多大了?”

“回皇上,草民今年十八岁。”

“荻爱卿的小儿子?”

“是。”

“都长这么大了……”皇上突然很老成地感慨了一句。

小歪没敢接这句,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瞿琼在一旁说,“这孩子顶有趣,说他对康宁有心无力。从来只听说门不当户不对,高攀不起,妾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小歪想跳起来抽瞿琼,你恶人先告状啊!

皇上没有应答,小歪和瞿琼都静静等着他的反应。

“传膳。”皇上下一句是这个。

瞿琼和小歪俱是一愣,愣完小歪忙行礼,“草民告退。”

“朕几时让你走了?”皇上说,“让人在偏殿另摆一桌,你去偏殿用,膳后朕有话同你说。”

小歪惊呆了。第一次入宫,就被留在清宁宫吃饭,皇帝还亲口讲出“我有话和你说”这种暧昧言辞,这是不是鸿门宴?这顿饭是不是断头餐?

瞿琼却知其中缘由,知道皇上听懂了她那句话,说不定要由他亲自给瞿苒指婚了。这与她开口是完全不一样的,尊贵了不知几多,对瞿家,荻家都是上上荣宠。这样的恩典,别人求个十年百年,也是求不来的。想来荻秋濠这孩子不是蠢人,不会不明白其中道理而坚持拒绝这门婚事,落得两家都没脸。

她很高兴,欣然按皇帝的吩咐安排下去。

小歪独自坐在桌边,对着满桌面的御膳珍馐,满脑子都是如果一会儿还不答应娶瞿苒会是什么下场,连筷子也拿不稳,更别说吃出美味与咸淡。

偏殿虽然带着一个偏字,却大的可怕,四周站着的宫女太监些都和木头桩子似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殿里即便安放了许多家具和玉器,奢华无匹,还是十分空旷,落针可闻。小歪吃东西时杯盘碗盏的磕碰声尤为突兀,她一早起来到现在就喝了一口茶,又饥又渴,还是吃两口就吃不下去了。

皇上皇后这餐饭吃的有点久,当然也有可能是小歪自己吃的太少太快,显得他们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