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79章 财务总监(1)

图谋不轨 波澜壮阔 5329 字 8个月前

窦兴国愣愣的想了想,忽的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我说呢,怎么农村好多鸡蛋都是从灶房的灰堆里扒出来的,是因为他们晚上直接把鸡关在灶房里的缘故啊。那些鸡知道了窝在哪里,白天生蛋的时候自己就往灶房里钻,原来是这么回事!”

“呵,是啊。从前我和朋友去乡下垂钓,顺便买土鸡蛋,那些农民就是带着我们去灶房捡,柴草堆里、灰堆里,都有,刚下的蛋,还带着余温。当然,也容易踩一脚的鸡粪,呵呵。”

靴子冲洗干净了后,两人再洗干净手。然后徒手捧上几捧凉水往脸上一泼,再粗鲁的揉几把,便算是洗了脸了。跟着就将就用湿哒哒的手往光溜溜的脑袋上绕圈儿一抹,发肤上的粪便气息立刻消弭于无形,人也精神抖擞了。

完事后,还要抓着衣服闻一闻,若觉得没味儿就进去食堂。要是还有味儿,两个人就会走到角落里去抽上一根烟,熏一熏身上的味道后这才进去吃饭。

这么做不是为自己,他两个长期在鸡舍猪圈转悠,就着粪便味道吃饭能够面不改色,做这一切不过是怕影响了别人的食欲,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而这一切做来娴熟无比,且眉头半分不皱。

从前两人出行是豪车,住宿有豪宅,吃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如今却一边在水龙头下清洗身上的粪便味道,一边交流养鸡经验,天壤之别的境遇,当年打破脑袋可会想到?

有人走到水槽边来洗碗,看见裴振亨,当即大着嗓门儿道:“哟,是劳模啊,听说你明天就要出狱了,今天还这么拼?废寝忘食,至于嘛你?还是给我们其他想要减刑的人一点活路啊!”

语气酸得能冲破房顶。

减刑的名额有限,积分高者得。裴振亨的拼劲儿别人无法企及,所以每次减刑都有他,有人嫉妒眼红自然而然。

窦兴国想帮他辩解几句,裴振亨一揽他的肩膀走入食堂。

会坐牢的人,别指望他的素质能高到哪里去。他就要离开了,可不想有人将对他的嫉恨转嫁到这位老大哥身上。

是的,今天是他在监狱里的最后一天。

于他而言,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六点钟起床,六点半吃早饭,七点钟出工……但是一切又都不同了。

明天他就不用按部就班的做这些事情,明天窦兴国大哥就只会一个人去扫猪圈了。

因为从今晚凌晨开始,他便是刑满释放人员。

左手边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右手边的主席台上三名法官正襟危坐。四个角落以及过道上还站了几拨人,皆架着摄像机对准了他。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男,27岁,1983年10月2日出生,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周庆云、姚青青、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放大,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青色的胡渣、眼角的阴影,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桐乡监狱有五个监区,每个监区约有一百二十人。监狱里面按监区进行管理,不同的监区彼此独立,干的活儿、休息娱乐和伙食待遇等都有不同。

“比起现在,我原来待的二监区,环境真是太差了。高噪音、强粉尘,还有刺鼻的化学味道充斥整个车间,唯一的防护措施就是一个三层布的口罩,一点用处都没有。”

下工了,窦兴国和裴振亨一起往食堂去,边走边闲聊。

服刑期间,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让你重新做人,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对方提供原材料、图纸等,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闹事、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