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市司的停车场分开,傅子衿坐进车里之后,才任凭心底深处的疲惫和烦躁席卷而来,她靠在座椅上平复着心情,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去“青青子衿”一趟。
傅子衿非常遵从本心的将车开出市司,往“青青子衿”去了。
现在刚刚到午饭时间,“青青子衿”里客人比较多,不过傅子衿常坐的座位被时轻音提前预留了出来。
看着桌子上写着“预定”两个字的小牌子,傅子衿再次觉得自己复杂的心情轻易的平复了下来。
她刚刚坐下,时轻音就亲自过来招呼她了。
“刚忙完?吃点什么?”
傅子衿冲她笑了下:“意大利肉酱面吧,咖啡老样子。”
时轻音立刻吩咐店员去准备,自己则坐在傅子衿对面的位子上打量着她。
“有心事。”肯定的语气,不是疑问。
傅子衿愣了一下,诧异问:“为什么这么说?”
时轻音笑了起来,突然伸手用食指戳了戳傅子衿绷着的脸颊,道:“整张脸跟扑克牌一样。”
手指温热的触感接触到傅子衿冰凉的皮肤,两个人都是一怔,傅子衿突然觉得全身的反应神经都集中到了脸颊上被时轻音手指触碰到的那一点面积,无比清晰的感知并无限放大这种触感带来的悸动。
时轻音面色如常的收回手指,拿起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口水,成功掩饰起自己的尴尬,但是却无法忽略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这种紧张和心跳加快的感觉让她心情非常复杂,平时和关系好的朋友之间明明会有比这更亲密的接触,但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怀里就像揣了一只正在被温水慢炖的青蛙,跳的又急又快。
傅子衿倒是比她平静,她心跳也快,但她心情并不复杂,因为她十分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傅子衿早就承认自己对时轻音有着不同寻常的非分之想,她非常清晰且准确的知道自己就是个弯的,秋名山□□卡都没她弯。之所以现在迟迟没有行动,是因为她还在时轻音和悠悠我心这两个人之间纠结。
傅子衿觉得自己这种同时对两个人存有好感的情况已经很渣了,她可不想真的演变成脚踏两条船,在她行动之前她必须弄清楚自己的感情。
而时轻音的内心则复杂很多,在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之前,她可从来没想过自己可能是个弯的。
就算不是钢铁直女,也不会是弯的啊。
可是刚才她手指触碰到傅子衿脸颊的瞬间,那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悸动实在是太真实了。
这种心跳的感觉,时轻音发誓自己这辈子都还没经历过。
刚才是第一次,而对方是个细腰长腿、端庄貌美的小姐姐。
妈妈这个事实真叫人害怕,时轻音生无可恋的想着。
北宫璃落觉得自己嗓子都堵住了,胸口憋了一股闷气,不知道找谁发泄,也不知道怎么发泄。
傅子衿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道:“去机场和车站查一下,李成这段时间有没有回来过,一丝细节都不要遗漏。”
北宫璃落刚才听到了傅子衿和李成全部的谈话,她立刻叫来林磊安排调查监控的事,这段时间的监控里一个苍蝇都不能放过。
北宫璃落心里十分不安,她怕监控什么都查不出来,这样岂不是证明李成真的无罪?
傅子衿却没有过多停留,她从包里翻出白色的蓝牙耳机戴在耳朵上,说道:“我再去见见张凤,判断一下她到底是不是凶手。”
北宫璃落问:“你怎么判断?”
傅子衿笑道:“靠猜。”
北宫璃落:“……”
她现在要是挠人谁也拦不住她。
其实傅子衿心里也没底,她是真的单纯靠直觉去判断,要说是不是掌握了什么关键的证据去论证,那是真的没有。
傅子衿推门进去的时候,张凤正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她看上去和上次见面一样,像个稻草人,但是当她看到傅子衿进来之后,身体动了动,眼睛落到了这年轻律师的身上。
傅子衿坐在张凤的对面,开门见山:“为什么承认自己是凶手?”
傅子衿没整一点虚的,直截了当的问了最重要的问题,也是他们所有人心里的疑惑。
张凤静静看着傅子衿,笑了笑,道:“警官,你经历过那种想要死了一了百了的绝望么?你肯定没有,你的人生这么美好。”
傅子衿微微一愣,她没有打断张凤的话,只是等着她说下去。
“其实你问我为什么说自己是凶手,不如问我为什么要杀害我的女儿。因为绝望,我和她的人生都太绝望了。她才只有16岁,以后的人生那么长,但是看不到一丝希望。与其让她成为下一个我,不如就这样算了吧。我是她的母亲,我带她来到了这个世界,现在我亲手送她走。”
傅子衿眉头微微皱起,她戴着助听器,张凤的话一个音节也不差的落入了她耳中。
“你们的人生有多绝望?”
张凤嘴角笑容的弧线勾出一个具有嘲讽意味的弧度,道:“多绝望?警官,那是你想象不到的。我之前和你说过,她亲爹家里嫌弃她是个女孩儿,又嫌弃我不能再生了,就和我离了婚,抛下了我们娘俩。我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实在是太难了,后来辗转就嫁给了她继父李成。”
“可谁能想到呢?我先嫁了个渣男,又嫁了个禽兽。大概在我女儿14岁的时候,她继父每次喝完酒就对我拳脚相向,打的一次比一次狠,而且都是当着我女儿的面。我每天被他打,非常害怕,不知道哪天就会被他打死。我其实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但就是不放心我女儿。”
张凤缺少神采的双眼凝了一圈水波:“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喝醉酒之后也很少再打我了,那段时间我很庆幸,以为他洗心革面了。可是……直到有一天……那天晚上他喝了酒,我半夜起夜的时候路过女儿的房间,看到房间里还有光,凑过去一看……”
她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她干裂的嘴唇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不用她说,傅子衿大概也能猜到她当时看到了什么。
“那个畜生!他是禽兽!可是……后来我旁敲侧击的套我女儿的话,我说想离婚,带她离开这个禽兽的身边。可是她却跟我说:‘妈妈,没事,他不会再打你了。’”
张凤抬眼看着傅子衿,问:“警官你说,这样的人生,我们娘俩还有必要活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