硿!石碑立起——
哒哒哒哒……“唷唷!唷唷!……”朔方突然传来奇特的马蹄声以及呼号声。
“突厥鬼骑来啦!!!”
小雪月望向天边翻滚的黑云,瞠目结舌,久不能言。
“雪月姐……”仿佛含着石头说话一样,不!这是夜焱忍着痛的声音,无比虚弱。
“夜焱!”陆皓雪赶忙跑去扶起跌倒在地满脸是血的夜焱,“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伤着了?伤哪了!”
一连串的连珠问逼地夜焱无话可说。他指了指头,示意陆皓雪是头通了……
“大家快跑!!!有多远跑多远!!!”镇长登上祭台,急声高呼。
霎时,场面一片混乱。镇心处,原本摩肩接踵的情形已经恶化成为踏体而行,被踩在疯逃人群脚下的,皆是妇孺老弱。镇两侧民居里传来婴儿啼哭,妇女们惊慌失措,男人们催促招手,似是要扔掉孩子……也有的人知道跑不过汗血马,拾起钉耙铁铲之类的农具准备做殊死搏斗。
一切的一切,都指明——镇子,要完了。
马蹄鸣声更近,大地已经明而确之地震颤了。人潮开始涌向镇口,陆皓雪面对如同兽群一样的镇民们,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咚咚咚咚……“呀呀!”“救命!”
……
混乱,从屠刀抬起的那一刻开始;绝望,从第一颗人头带着涌泉般的血流冲上天空的那一刹那爆发;死亡,从这一刻,注定。
陆皓雪拉着还有意识、但已经迷迷糊糊的夜焱奔跑着,从巷道、小路拐弯抹角,四处躲藏。才九岁,她就深知,逃回姑姑家是没用的,这一刻,只有一个地方可能会……酒窖,位于黎叔家后院第二条街的地下,在黎叔家的墙缝处开了个通风口,用栅栏围住,冬日用来散气。
这个地方绝对隐秘,除了夜焱那不知所踪的“舅舅”外,只有黎叔和镇长知道。酒窖里藏有古帝王墓里发现的千年汾酒,据说已经成为浆糊状。
街上到处都是绝望的嘶吼声和哭喊声,“斗士们”早已经被割下头颅或者斩成肉酱……陆皓雪不敢侧目以视,低着头、听着动静蹑手蹑脚地钻到地洞里,把已经支撑不住的夜焱拉了进去……
“夜焱,夜焱!”雪月呼喊着。
“呜……”夜焱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词语。
雪月撕下身上的棉布,学着姑姑给病人包扎的样子,也给夜焱扎了几捆,而夜焱,也在陆皓雪的怀里昏了过去。
陆皓雪小心地将夜焱藏在酒堆里,用红绸布搭了枕头被子,“安置”好后,聪慧的她知道,现在夜焱需要好好休息,自己必须得上去拉姑姑下来,让会医的姑姑给夜焱治疗才有救……然而外面久久未能平静,直到——
“兀那突厥狗腿子!欺人太甚!”黎叔的声音,黎叔仿佛就站在家门前。
陆皓雪这才想起现在不能轻易“出洞”,否则,两人都会被发现,突厥人就在这附近!
她蹬着酒台,爬上那唯一的“天窗”向外看去。
镇中央,街道留下斑驳的血迹还有几具路人的尸体;街心处,则是“堆”成一起的镇民们,在他们的周围,还有一群四十人上下的突厥骑兵正围着祭台唱着神秘的歌调。
音律不齐,音调下滑,听起来就知道不是好曲子。突然,突厥人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说话声,四十多个骑兵突然转向陆皓雪这里。
准确的说,是黎叔的方向。骑兵里走出来一位一袭黑衣的中原人。观其身形,当是南方人。
“公羊先生可在?”他沙哑的声音传来。
“走狗!纳命来!”黎叔不跟他废话,直接抄起笤帚就扫去。
一阵狂风吹过……小小年纪的陆皓雪根本不能理解,手拿笤帚的黎叔是如何能打得过手持奇异弯刀的黑衣人。她更不会明白,接下来所发生的事——
黎叔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的扫把仿佛天生携带罡风,仅仅一挥的功夫,突厥骑兵就从马上狠狠地摔了下来。
然而黑衣人纹丝不动,他的弯刀更快,仿佛迅雷一般,只见一道刀型弧线从弯刀柄伸出,刀尖狠狠插在黎叔的心口……这道弧线一直是陆皓雪的梦魇——如同蝎子的尾刺一般,狠狠地扎在黎叔的心脏,扎在陆皓雪的灵魂深处。
真实的打斗自是惊险无比,但陆皓雪事后回忆过来的,只有这一剪影。
除此以外,陆皓雪还看到了改变她一生命运的事情,永远忘不了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