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随着房门再度被关上,韩冰已经自觉离开,房间内再度只剩下莫蓝鸢一人。他在窗前站了片刻,转过身时突然看到脚边留有一支白玉簪,样式非常简单,只在末端镌刻了一朵雪颜花,看上去清雅秀致。

他想起不久前徐九微替他包扎伤口时,不经意间有什么东西从她发间掉了下来,想来应该就是这玉簪。

皱了皱眉,他迟疑片刻,到底还是俯身拾了起来……

另一边,徐九微随着魏谨言走出风袖楼,外面正是晌午,日头有些高,她眯了眯眼才看清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没忘记还独自待在荷香阁的杏儿,她刚要开口,魏谨言仿佛已经知道她要说,朝湛清瞥了一眼。

后者对着徐九微又是一记狠瞪,魏谨言本人没什么态度,湛清倒是恨不得把她给杀之而后快的模样,抱着剑臭着脸去接杏儿了。

看魏谨言默然不语上了马车,徐九微纠结着要不要上去,这种时候还是别让魏谨言看到自己这个碍眼的人比较好,那柄扇子却挑起车帘,半晌都未放下来,她迟疑了下,最终还是上了马车。

车夫趋着马车往回宫的路上走,徐九微和魏谨言相对而坐。

两两无言。

嘴里一股铁锈味,她极力控制住,才没让自己的表情泄露什么情绪。

那个脑子进水之下的吻,没什么旖旎,更没半点暧昧,唯有一点感想——

真他令堂的痛!

她完全没考虑力度,那一下不止成功让魏谨言立刻打消了要上楼的念头,也让她的牙嗑出了血。

她偷偷觑了一眼对面的魏谨言,发现他无怒无喜,看不清眼眸,面色沉郁而安静。

在这种死寂般的沉默中,他们再次回到永安殿,魏谨言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一回去就往书房的方位去了,徐九微木然站在大殿门口,心里摸不清是什么心思。

她以为,他会怒,会惊,会报复她,可是什么都没有。

越是这样平静,她就心惊胆颤。

“姑娘,你回来啦。”

也不知道平安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刚转身走到内殿的大门外,他就窜了出来给她行礼,见徐九微身后没跟着杏儿,平安探了探头:“杏儿怎么没跟着姑娘?”

“她在后面,晚点才回来。”徐九微扬手示意他免礼。

脚步跨过门槛时,徐九微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她还没想起来,就听到有道阴森森的声音响起。

系统:【宿主】

那尾音拖得长长的,让徐九微生生打了个寒颤。

“呃……五百二十四,午安啊。”她干笑着道。

系统丝毫不领情她的问好:【宿主,你是不是忘了温若檀的事情了?】

徐九微差点一个趔趄扑在地上,她眼疾手快扶住旁边的椅子,顺势坐了下去,笑得有些勉强:“怎么会呢,我记得。”

系统:【宿主,这是重要的任务,失败会被惩罚的。】

它的话音刚落,徐九微就想起那种酸爽的惩罚,顿时背脊一僵。

系统:【不过,宿主后面完成了临时任务,致使莫蓝鸢与魏谨言不必过早在明面上对立,造成剧情崩坏,可以抵消剧情任务失败的过错。】

啊?徐九微惊讶地张大嘴,没想到居然还可以这么玩。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不用被雷劈,就听系统又道:【但是功不抵过,宿主你仍然要受到初级惩罚。】

徐九微没说话,因为系统刚说完就给了她一记暴击。

如同有成千上百根针齐齐扎在身上,细细密密的痛感从身体每个地方袭来,她难受地死死咬住牙根,默默忍受着这种非人的惩罚,内心只想骂系统。

这种事下次能不能提前预告,给她一点心理准备呐!

夏木阴阴,清风徐徐。

外面天气晴好,顺着推开的雕花窗棂看出去,假山亭台环绕着玉宇金阙,廷苑中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几只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暖暖的阳光洒下,给一切都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看着格外赏心悦目。

徐九微正在受系统的惩罚,全然不知魏谨言这边的情形。

紧闭的书房里,他独坐在桌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捏着书卷,思绪却怎么也不能集中在上面。

“殿下。”

忽地,窗户发出咯吱一声轻响。

一阵微风迎面而来,魏谨言的衣袖拂动了几下,他低眸瞧着书卷上的字,没有抬头去看书房里突然出现的人。

那是个看上去十分美艳的女子,一身黑色劲装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黛眉秀目,琼鼻樱唇,一举一动间都带着几分艳色。她跪在地上,双目毫无顾忌打量着坐在窗下的魏谨言,笑容妖娆,眼神却无半点暧昧。

正是徐九微曾经见过一次的神秘女子。

魏谨言的暗卫之一,红樱。

“事情办得如何了?”魏谨言启唇问道。

红樱应道:“回殿下,就如你所料,岭南之事的确是出自莫蓝鸢之手……”

她还未说完,就有道木讷的声音接着说下去:“岭南温氏是曾经谋反的那位端王最后的守卫者,他们手里捏着端王留下的宝藏,莫蓝鸢不知怎么得了消息,得知温家就是端王留下的宝藏守护者,但他并不确定藏宝图在谁手里,所以才会连同与温家有姻亲关系的刘氏一族一同下手。”

抬眸看去,对面的窗下不知何时多了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长相看上去平平无奇,是那种看一眼就会泯然于众的普通。奇怪的是,他身上有种奇特的气质,让你一看到便绝不会忘记他这个人。

被人抢了话,红樱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瞅他:“喂,林木头,你怎么老喜欢抢我的话,莫不是暗恋我,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被称为木头的林遥毫不生气,冲着魏谨言拱手行了一礼:“殿下。”

做完才面朝红樱,十分严肃地道:“下次我会好好注意的让红姑娘先说。”

红樱眼角一跳:“……”

面对这么块榆木疙瘩,真是想调侃都侃不起来。

与红樱一样,林遥也是魏谨言的暗卫,两人平日里除了被谴出去做事,更多的时候就是静静跟在魏谨言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从不轻易现身,所以众人只能看到整日在外的湛清,几乎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懒得理会两人斗嘴,魏谨言撑着额角,问:“还有什么?”

林遥这次真的没再抢话,对红樱一抬手,示意请她说。

红樱被噎了下,暗骂真是块木头,嘴上倒是没停,竹筒里倒豆子一般劈里啪啦说下去:“回殿下,暂时没有其他动静。不过那莫蓝鸢也真狠,为了一张并不确定的藏宝图,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就直接把两家给血洗了。这下子人财两空,大概已经气坏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魏谨言不置可否,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如他们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唇角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他不由得伸手抚了上去。

“后面我们会再去查探清楚,殿下请放心。”没有注意到他的走神,林遥肃然道。

魏谨言坐在原位,不语。

红樱偷瞄一眼魏谨言,发觉他的手指轻轻抚着唇角,那里有一处小小的伤口,隐隐沁出了血,看着明显是被嗑到的。

她今日也在风袖楼中,只不过隐匿在人群中,没有人发觉,自然也看到了徐九微所做的事情,想到这位素来淡然的主子当时的表情,她禁不住嬉笑了下,戏谑地道:“殿下,你对徐姑娘可太过纵容了。”话语中分明有着试探。

不止是她,湛清也一次次觉得奇怪,以前那位表小姐徐九微胡闹如斯,魏谨言从不放在心上,因为他迟早会离开凌安。可也未对她有过半分的亲近,自从……似乎是从上巳节以后,他的态度陡然转变。

而同时她惊觉,那位表小姐也变了,没有以前那种嚣张刻薄,反而变得古灵精怪的。

若不是确信徐九微就是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红樱都忍不住怀疑魏谨言是不是为了报复她才突然对她这般好。待你千般好,万般好,将你送上云端,再狠狠把你踩在泥地里,这种绝望绝对能让任何人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可不就是最好的报复方式。

但魏谨言所作所为明显不是。

若是平日,红樱是绝对不会这样放肆的试探魏谨言,此刻,听到她这样说,魏谨言似有怔愣。

他对阿九……看上去太过纵容?

“或许吧。”

少顷,他动了动唇,缓缓吐出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红樱惊讶地抬起头。

林遥继续杵在窗下当木头人,默然不语。

“殿下,难道你喜欢上了……呃,她?”

纠结地呲着牙,红樱没说出那个具体的名字,因为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魏谨言待徐九微虽好,却明显与情爱无关。但……

旁观者未必清,当局者也未必会迷。

红樱能看出他对徐九微的好与风月无关,魏谨言却清楚地知道他近日的确有些不对劲,每日里只要看见她,便会觉得心安,而当那双漆黑如子夜的眸子静静凝望过来时,他更会情不自禁便想要触碰她,莫非……

他拿着书的手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