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将臣实在忍耐不住了,郭九却开了口问:“有烟吗?”

有烟嘛,我有故事,你听吗?

将臣将常言给他的烟丢了一根过去,还附送了一个火机说道:“别耍花样!”

郭九却没什么反应,点燃了一根烟,感慨道:“都知道医院不抽烟,但是我到底好这一口。我和猴子跟着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到头来,我实在想不通猴子为什么会死了。”

将臣清晰的捕捉到了一个他字,眼神冷厉,话吐出:“他们是谁?”

话里的猴子肯定是这个死者,那么他用了他们这个词,所以说凶手并不是只有一个!

这个事情比他想象的严重。

郭九笑的没心没肺,仿佛放弃了自我:“我是最先加入这个组织的,后来这个挣的钱多,猴子家里条件差,我就喊上了我的好兄弟猴子,哝,就是这个人一起跟着他们干。”

他指了指,又继续道:“你们警方肯定查到二十年前的德古拉案子了吧?”

将臣点头。

郭九深深吸了一口,补充道:“那你查到当年陈医生有个侄子了吗?”

说完,却嘲笑起来:“你们警察都没什么脑子,怕是怎么也猜不到陈医生的侄子才是杀人魔吧?”

和果子在听到陈医生的侄子的时候,下意识脑海里闪现出那个穿紫色衬衫的医生。

她睡了很久,没有再做恐怖的梦,可是也让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十八楼的医生的确很多,乔医生从不解开白大褂,而其他几个医生她也没见过,但是有个很关键的事情,那就是她遇到的玉教授是爱穿紫色衬衫的。

“是玉教授吗?”和果子朝郭九询问。

郭九显然没想到这么个小女生会猜到,不过马上回复笑容道:“对,就是他。他是陈与的侄子,原名陈矜,不过他的母亲改嫁了,所以才换了姓。”

将臣蹙着眉,没吭声。

只听那郭九笑道:“二十年前你们警察匆匆结案的德古拉,凶手可不是那个痴迷医学的田院长。不过也是,谁能想到,那么个十一岁的少年会残忍的杀死了好几个少女。”

将臣还是不相信郭九的说辞:‘你说,当年的案子是这个陈矜做的?那么他的动机呢?当年,定案的时候,是田院长亲口认罪的。一个十一岁的男孩,有什么动机杀害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孩?’

郭九笑的越发放肆:“你们警察真是蠢!那可是个恶魔少年。田医院大概是良心有愧吧。”

他继续说:“二十年前,陈矜的母亲带陈矜来二院找当时的田院长看病,症断书上写的是卟啉症。这种病对光过敏,需要长期输血。这本来就是个绝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田院长将陈矜治好了,原本这是个能让他在医学上走的更远的一件事,然而却出了更严重的事情。”

将臣拧着眉,他熟悉医学,这个嗜血症根本治不了,难道说田院长真的研究出了治疗的方法?

“什么更严重的事情?”

郭九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声音有些时高时低:“我见到陈矜的时候,他十岁,因为我母亲和他的母亲是亲戚,所以,我也将陈矜当成自己的弟弟宠着,直到有一天…”

他眼神放空,喃喃道:“那一天,我一如往常买了他喜欢的水果来到二院,他的病房被藏在陈与办公室的地下室里,因为田院长拿他实验的事情,整个医院都不知道他住着。而那个地下室是田医生特地拿病人实验的地方,为了谨慎建在了陈与的办公室里。”

“我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顺着绳索爬下去,却看到了个和我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男孩,他嘶咬着一具活人的身体,一口一口的舔舐着里面的鲜血,甚至手上拿着针筒抽干了那女孩的血,我是活生生看着那个女孩死在了我的面前……那个女孩瞪大了眼睛,浑身抽搐着,纸薄的脸色很快就撒着黑气……”

将臣冷冷的问:“你当时为什么不阻止?”

郭九却病态的笑起来:“那可是我的弟弟,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经过那一天以后,我和他的叔叔,就是田院长的助手陈与达成了一个交易——用活人血来供养陈矜,他负责物色住进医院的年轻活力的人,而我则只负责怎么运进地下室。这件事情本来都藏得好好的……谁知道,那天田院长突然巡房早回来了。”

“对,他吓得拿着手机要报警,我当时想,真的完了,要在牢里度过一辈子了,结果……陈矜却丢掉了嘴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淡淡的打量着那个田医生,实施了个可怕的计划。”

“所以说,田医生当了替罪羔羊?”将臣问。

郭九点头:“对,他让我把田院长和几个陈与刚刚逮到的小兔子放在院长的办公室外间,将小刀放在田院长的右手,狠狠的将兔子的手腕割开,血就这样流满了整个地板……那个田院长一点都没反抗,说自己很后悔接手了陈矜的病,却将他治成了现实中的吸血鬼……”

将臣恩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郭九说道:“陈与的地下室藏在浴缸的下面,当时的警察当然也搜查了陈与的办公室,然而蠢得无药可救,只顾着勘察浴缸,却没发现那个下水道……我们就从地下室逃走了。后来,陈矜将之前的食物都藏了起来,抽干了她们的血封在血库里,这几年也一直没有发作。他考上了最好的医学院,成了客座专家。”

将臣问:“为什么他又杀人了?”

和果子也是好奇,在梦里,她只看到了张诗雨白絮等人的死亡,却根本不了解凶手的过往。

患上了卟啉症的病患,只要每隔一段时间换血进血就好,没有死亡的威胁。

郭九笑道:“陈矜回到二院开始,起先并没有动贩卖器官的事情,直到有一天,他在血库的时候偷血的事情被一个护士发现了。”

和果子直接问:“牛娇娇?”

这话让郭九愣愣的看了好几眼,半晌后,点头:“对,就是那个女人。陈矜那时候是想做了她,但是那个女人却和陈矜做了个交易。”

将臣毫不怀疑这个交易是什么,他淡淡的问:‘那么,香盈盈的尸体你们藏在哪里了?’

刚刚常言三七从地下室出来,带出来的只有五具尸体,只有香盈盈的尸体不翼而飞。

然而,很长的时间郭九都沉默着。

和果子却想到了她梦到的最后一次,那个令人窒息的食堂和诡异的深褐色遮布:“将臣,快!食堂!”

言语急促。

将臣一愣:“食堂?”

这话一出,郭九望着和果子的眼神都带着恐惧,他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他的供词,这个女人都能猜到这种地步。

真的都怀疑,这个人也是陈矜的帮手。

和果子点头:“对,三七那天看到陈助手的时候不是说,很眼熟吗?那天我们刚刚从豆腐羹窗口回来,那个卖豆腐羹的大叔就是陈与!陈矜的帮手!”

将臣缩了缩眼神,也顾不得郭九,急急的拉开门,喊了一小队人往食堂抓人。

从顶层回到将臣病房之后,常言的脸色一直都是铁青的,这段时间小张和痕检科的一行人来来回回了不少次,还听从了将臣的嘱咐将整个十四栋给监视了起来。

此时房间里除了睡着的和果子,将臣和常言外,还有一个被逮住的推轮椅的男人。

常言可不会跟嫌疑犯客气,一把掀开轮椅上覆盖的白布,里面却没有东西。

那让胃不适的福尔马林说是从轮椅男人上传出来,还不如说是从这张轮椅上传出来的更为恰当。

常言仔细的蹲在轮椅处查看着是否有别的机关,这时候将臣却问了他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常言,你带烟了吗?”

这只是一句很稀松平常的话,但是落在常言的耳朵里却格外的刺耳。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作为他的师兄,好兄弟兼任同事的常言可是确确实实知道将臣没有抽烟的习惯。

更夸张点来说,将臣憎恶抽烟。

常言下意识凝神的朝着将臣的方位看,良久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问:“你不是特别讨厌抽烟吗?”

在常言没看见的角落,将臣蜷曲的手指抖了抖,眼神也暗了暗,随后展开一个笑容道:“长生街的案子一直找不到推理的方向,烦躁之余染上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常言若有所思起来,问:“待会晚饭食堂打饭,你你想吃什么?”

警惕的将臣扭头看向常言,仿佛洞悉了他的猜忌,不禁莞尔道:‘你傻了,我最喜欢吃咸辣的不知道?我可是和你同学四年的,师兄。’

常言听到这个,总算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没放松下来,随意的扯了扯:“要不来道羊肉面吧?我那天来的时候去吃过一次,味道贼棒。”

将臣大拇指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背,打趣道:‘你不是一直念叨着羊肉羊膻味太重,从来不吃的吗?怎么想破戒了?’

常言听罢,心上的防备心全去了,心里暗自嘲讽自己多心,脸上浮上一抹笑意:“我这不是开玩笑呢,我这可从来不碰羊肉面。不过话说想吃鱼头泡饼是真的了。”

常言的母亲是北市的,鱼头泡饼这道北帮菜,是他的心头好,就像是三七喜欢咸味豆腐羹是一个道理的。

将臣放下了警戒心,不在意的笑了笑:‘好吃吗?’

常言垂着脑袋嘟哝:“当然好吃啦,那鱼头鲜甜微辣和春饼的脆软口感,将我的口水都勾引出来了。妈的,你说南市怎么……”

他的话直说到了一半,有些蒙圈的看着站立在窗口的将臣,身子颤了颤。

将臣和他同学四年,不止一次和他连夜开车去北市吃鱼头泡饼,为什么会问好吃不好吃呢?

常言缩了缩眸子,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靠近将臣,手悄悄的摸上将臣的腰部。

刹那间,将臣整个人抖得跟个筛子一样,还嗷嗷嗷的直问常言干什么挠他,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

这一下,常言将脑子里的脑洞抖掉,心里暗道:果然是那个怕痒的小学弟,自己多心了。

……

将臣可没管常言的怀疑,又情不自禁的刮擦了一下自己的手背,走向推着轮椅的男人问:“说说,你是怎么犯案的。”

这话一落,那推轮椅的男人脸色煞白,因为手上被上了手铐,根本没办法摆手,急急的说道:“警官,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只是个普通的护工!”

常言耳朵尖,站在窗口听了这话,笑的春光灿烂:“你是自己脑子不好,还是觉得我们警察脑子不好?”

他大步上前,一拳头敲在轮椅上,发出剧烈的声音。

这一场面,让男人缩了缩肩,整个人脸白如纸,话都含糊不清起来。

将臣拉了拉脾气暴的常言,继续问:“你叫什么?”

那男人支吾着:“郭九。”

将臣一愣,朝常言看了一眼。这个名字显然耳熟的很,专门管社会组的常言应该比他更熟悉。

“你是黑老大手下的人?”常言问。

郭九点头:“对,道上人都喊我老酒。”

说完急急的辩解道:“警官,我真的没杀人。”

将臣漫不经心的坐在郭九的正对面,其实就是病床沿,问:“你觉得我会信?”

说完闪了闪自己鼻尖浓郁的福尔马林的味道:“这么重的味道,你自己竟然不知道吗?”

自己并没有察觉到的唯一可能是,他本身处于的地方有比这个更重的味道。

郭九一愣,下意识的闻了闻轮椅上的味道,脸色发青。

将臣见状,了然道:‘既然已经发现了,就说说吧,你用这个轮椅干什么了?’

郭九见瞒不下去,便开了口:“我只是负责……”

突然将臣的门打开,门开跌跌撞撞跑进来的是小张。

只见他上气不接下气急促的说道:“头儿,出事了。又有人失踪了。”

将臣怔了怔,死死的盯着那个推着轮椅的男人,然后抬眼望向常言。

常言的暴脾气完全受不住,一拳头撞在病床上,骂咧咧道:“该死,中套了。”

他冷冰冰的朝郭九射了个冷箭,这个人肯定和凶手脱不了关系。

他先是看了一眼,又马上跟着小张出去了解情况。

留将臣和郭九在房间。

……

这时候,应该还要过一会儿醒的果子,却手指动了动,睁开了眼睛。